次日清晨，阴云笼罩，天光暗淡。我和景县长带着一队全副武装的兵丁，驱车来到天香阁。同车还押来了索守祥，他被五花大绑，嘴被白布封着。

       此时再看天香阁，香烟缭绕，哀乐齐鸣。一班和尚老道们正忙着念经，超度亡灵。

       我在景县长陪同下，走进西厢房。刚一落座，就有佣人送上热茶。我喝了一口茶，茶杯在桌上还没放稳，就听到门外柳汉彪的叫骂声：

       “他戴大结巴翅膀硬了，可在我眼里，还是个扛长活的半拉子，今天老朽不要这条老命，也要跟他斗一斗。” .

       我坐在一把黑漆雕花椅子上，两眼一闭，装着什么都没听见，静静地品茶。

       柳汉彪冲进门来，气喘嘘嘘地骂道：

       “姓戴的，做人可得讲天理良心。你小子吃上顿没下顿的时候，是谁给你送米送面；你惹下官司，又是谁替你多方奔走，打通送节；你羽翼丰满，易地为官，又是谁出钱出物，给你摆酒饯行？是我，是我，是你柳二爷。你，你小子忘本了。”  

       柳汉彪一句比一句声高，越说越气，把文明棍在地上戳得山响。突然，竟举起文明棍，走过来要打我。卫兵急忙上前，下了柳汉彪的文明棍，并拿绳子要绑柳汉彪。我一见，忙喝退左右，并给柳汉彪让座，好声劝慰道：

       “二爷，您，还蒙，在鼓里呀！”

       不行，不放人啥也不行！柳汉彪不听劝阻，硬要我放了索守祥。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人声鼎沸，一个卫兵跑进屋来，给我打了个立正：

       “报告，二百多弟兄已将天香阁包围得水泄水通。”

       柳汉彪一听，惊恐地看着我。我冲柳汉彪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头：

       “走，二，爷！到外，面看看好戏吧。”

       柳汉彪随我来到庭院。庭院外，处处都有卫兵把守。院子西南角，几个卫兵正在翻一堆破竹筐，不大功夫，竹筐被移开，露出一个渗水井口。景县长命人把井盖撬开。就在这一瞬间，柳燕春身着孝裙，从屋里冲出来，高声断喝：“住手，看谁敢动！”随后，她推开搀扶她的方妈，来到我面前。只见她怒气冲天，面带杀机，手指我的鼻子问：

       “戴大官人，请问我身犯何罪，你要查抄我家！海天刚死，葬礼还没完事，你就两次三番到这里胡闹。别说您还是督军，就是胡子，也讲个七不夺，八不抢的。你也太不讲究了，你——你还够人字两撇吗？”

       我显得很平静，沉默地听她把话讲完，然后轻声地对身边卫兵说：

       “呜呀！你要，是这样说，那就让索守祥出来，说话！”

       卫兵走出去，从院外马车里拉出索守祥，把他押进大院。我命人给他松了绑绳，揭下嘴上贴的白布。索守祥站在庭院当中，略一思索，然后高声说道：

       “各位朋友，我索某实在愧对世人。去年冬天，因赌博输了钱，我就耍小聪明，做假帐贪污。后被蔺掌柜发现，他要将此事公之于众。我求他不要张扬，谁想他毫不留情，竟要我扫地出门，还要把我送上县衙。我被他逼得走投无路，就心生一计。以道歉为名，晚上请他到酒楼喝酒。在回家的路上，趁其不备，用酒瓶子将他击倒。当夜，就把他放在这个渗水井里。”

       说到这儿，索守祥深深地喘了一口气，望了望众人，继续道：

       “大帅回来后，我又用重金收买哑仆房老八。因为他跟蔺掌柜长得很像，让他假扮蔺明泽，去金州一带给天香阁拍电报、迷惑人心。事后，杀人灭口，我又用毒酒把他害死，造成上吊假象。”

       柳汉彪听到这儿，肺都要炸了，撸胳膊绾袖子要打索守祥，被众人拦住。这时，卫兵从渗水井里取出一具冻尸，这人面目全非，血肉模糊。经过辨认，此人才是真正的蔺明泽。柳燕春一见，两眼一闭，身子后倾，被家人拖住。正当众人惊慌哀叹之时，院外又开来一百多兵丁，还用马车拉来一口红松棺材。我大声命令：

       “将，杀，人凶犯，索守祥拉出院，外，就，地枪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