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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五章:我知道他是凶手(4)
       说到这里,陈叔长出了一口气,他看了看对面的冯峰和夏翰:“接下来的事情就不用我细说了,搏斗中,我抢下了叶堂的刀子,但不小心划到了他的脖子,他捂着脖子在屋里走了好半天,血喷溅得到处都是,我吓坏了,然后他就躺下了,我知道我完了,我本想让他去自首,结果出了这么个意外。”

       “既然是意外,你为什么不自首?”冯峰问道。

       陈叔苦笑道:“看着叶堂的尸体,我才知道,当你杀了人之后去自首得需要多大的勇气,我当时就后悔了,后悔不应该逼着他自首,因为我其实也做了和他相同的事情。”

       冯峰嘴上没说,心里却不得不承认,陈叔说得并没有错。

       这些年,冯峰遇到很多犯人,自首在他们看来比被判死刑更要可怕,杀人偿命,这是天理,但如果失去了自由,这是他们所不能接受的。

       “所以你就想到了逃,而且为了迷惑警方,竟然还将叶堂的尸体伪装成你的样子?”

       “是的,我割了叶堂的脑袋,把衣服给他换上,然后还在他以前的枪伤上做了手脚,其实后来我也想到了,这样怎么能瞒得过你们呢,但拖延点时间还是可以的。”说到这里,陈叔突然抬起头来,哀求道,“我知道我杀了人罪不可恕,但我说的没有半点假话,而且我是误杀,是他,是叶堂想要杀我,我真的没有骗你们啊!”

       “如果你当时报案,也许不会象现在这么糟糕!”夏翰忍不住说道。

       冯峰看了夏翰一眼,然后转向陈叔:“你说你是误杀,我们没理由不相信,你和叶堂三十多年的交情,但你毁尸,企图逃避警方的追踪却是事实,你抹不掉的。”

       “是的,我当时不知是怎么想的。”陈叔悔恨地直扇自己的嘴巴子。

       冯峰与夏翰静静地看着陈叔,如果这个人说得都是事实,显然,他绝不是一个穷凶极恶的人,只是因为害怕失去自由,才做下了残忍的事情,甚至是对朋友,一个正常的,甚至没有什么欲望的人在那个瞬间被恶魔附体了。

       “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那么,我问你,你觉得这件事真的象叶堂所说的那样吗?”冯峰见陈叔有些平静了问道。

       陈叔愣了一下,似乎想了想,然后说道:“叶堂是个老实人,他既然说出来,就绝不会假的。”

       离开审讯室,夏翰就有些忍不住了:“那个叶堂是不是神经病啊,杀了杨青可以理解,但杀自己的女儿为什么?叶梦灵本身就是一个受害者。”

       “陈叔说的这些你都相信?”冯峰冷笑道。

       “头儿,您的意思……”

       冯峰认真地说道:“我没有说陈叔在撒谎,他没有撒谎的必要,但叶堂所说的话并不一定是真话。”

       “为什么?”

       冯峰点上一根烟,“叶堂是不是杀了杨青还有叶梦灵,这件事是陈叔转述叶堂的话,那么对于咱们来说,等于隔了两层,但这个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这个案件中还有一个人。”

       夏翰恍然大悟:“对了,陈叔问叶堂还有谁知道的时候,叶堂的回答是答应了某个人,绝不会说出去的。”

       冯峰点了点头:“如果真有这么一个人存在,那么,叶堂所说的话就不能完全当真,为了这个人,他极有可能会撒谎,酒后不见得说的就一定是真言,另外,最后之所以两个人产生冲突是因为叶堂突然管陈叔要起女儿来了,叶堂既然称自己杀死了叶梦灵,为什么他又向陈叔要女儿呢?这点让人感觉很奇怪。”

       “我要是陈叔,当时肯定就懵了,完全不知所措,叶堂又拿着刀扑过来,我肯定也会跟他打在一起的,这么说来,陈叔真是有点冤啊!”

       冯峰看了夏翰一眼,冷笑道:“冤吗?陈叔说自己是想劝叶堂自首,你相信吗?”

       “难道不是,你说过他没必要撒谎。”

       “叶堂跟他说过什么,叶堂犯了什么罪,他当然没必要撒谎,也没必要替叶堂隐瞒,但自己做了什么,他当然知道敲诈比自卫杀人更严重了,你想,如果他真是自卫杀人,他还会割下叶堂的头吗?似乎没有必要吧,只要跟咱们解释清楚就好了,结果他偏要破坏现场,给自己留下逃跑的时间,那心中还不是有鬼吗?”

       听了冯队长的分析,夏翰只好点头,即而为难地说道:“但当时没有第三个人在现场,如果陈叔咬死了,咱们也没有办法啊!”

       冯峰叹了口气:“的确是没有办法,现在只能说陈叔劝叶堂自首,将叶堂惹怒了,叶堂想杀他,结果陈叔误杀叶堂,陈叔一时由于心里害怕,便割了叶堂的脑袋,想假冒叶堂逃避责任。”

       “就没有办法让他说出真话?”夏翰恨恨地说道。

       冯峰笑着摇了摇头,拍了拍夏翰的肩头:“你现在一定认为陈叔是想敲诈叶堂,对不对?”

       夏翰愣了一下:“您刚才……”

       “那也只是我的推测而已,真相如何其实并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陈叔杀了叶堂,即便真是误杀他也是凶手,”顿了一下,冯峰接着说道,“有些事是永远不会知道真相的,你不能将人往好了想,但也不能将人往坏了想,这就是破案的难点。”

       夏翰不再说什么,他仔细地回味着冯队长的教导。

       人是最奇妙的一种生物,当你认为他很坏的时候,也许他的出发点是好的,当你认为他是个好人的时候,其实他却隐藏着一颗邪恶的心。

       从割头的手法上来讲,法医肖战军是认可陈叔的供词的。

       锅炉里的那颗女性头颅由于被火烧过,没有太大的参考价值。从杨青脖颈处的切口看,比较平整,符合凶手是叶堂的特征,叶老板经营饭店,常年削骨剔肉,手上有劲道,而且对骨胳皮肉的特点十分了解,所以在割杨青的头颅时一定会留下较为平整的切口。陈叔虽然是壮年,手劲也还可以,但并不经常与刀俎为伍,自然不会割出平整的切口来,这是叶堂尸体呈现出来的状态的原因。

       接下来的工作便是寻找叶堂的头颅,据陈叔讲,他逃跑时将叶堂的头颅带走,埋在了荒山的某处。

       距离校医院大约两公里的地方有一片荒山,陈叔说,他与叶堂曾在这片荒山中设陷阱捕过野兔子,对这里的环境十分了解。

       在隍都的周边,类似的荒山还有很多,由于都是北方的石头山,岩石过多,所以也不具备开发的价值,因此也避免了人类的侵入。说是荒山,由于人迹罕至的原因,山中的植被倒也富足,因此也有一些小动物存在。

       这里的确是埋尸藏头的最佳地点。

       第二天清早,冯峰队长便带着陈叔去挖掘叶堂的头颅。

       沿着山体向上爬了很久,按照陈叔的说法,到底和叶堂朋友一场,一定要将他的头颅埋在一个风水好的地方,于是,便到了半山腰处,从这里可以看到隍都的全貌,大片的北方荒凉之感不禁在每个人心头升起。

       “就这里了。”带着手铐的陈叔指着一棵古柏底下说道。

       伴着古木,又能望到整个隍都,这里的确是个风水佳地,冯峰想着便指挥几名随同的警员开始挖掘。

       距离陈叔藏头已经有半个多月了,北方又是寒冷异常,照冯峰的猜想,这里的土质应该十分坚硬,不易挖掘,但没有想到,第一锹下去就深达锹柄了,土质竟然显得十分松软。

       四五锹后,一个红色塑料袋便露了出来,冯峰急忙说道:“小心点。”他死死地盯着那个越来越大的坑。

       夏翰也在盯着那个坑,却猛地听见旁边的陈叔发出喃喃的自语之声,他急忙转头看去,只见陈叔两眼呆滞,看着那个露出来的塑料袋,浑身竟然颤抖了起来。

       “你怎么了?”夏翰问道,冯峰也纳闷地看了过来。

       陈叔脸色苍白:“不是这个袋子。”

       “挖,继续挖。”冯峰立即命令道。

       陈叔却已经浑身瘫软地坐在了地上。

       如球状的红色塑料袋被挖了出来,拂去尘土,将袋子打开,一颗头颅立即露了出来。

       看到脸的那个瞬间,冯峰与夏翰顿时都被吓呆了,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倒退了几步。

       陈叔的脸上也变了色,他看着冯队长,吱唔着说道:“不是……这个……”

       “你认识吗?”冯峰阴沉着脸问道。

       陈叔只能摇头,眼前这张脸虽然沾满了泥土,但看起来却十分清秀,俊俏,只不过表情显得有些狰狞。

       “你确定你找的地方是正确的吗?”

       冯峰问了一句明明知道答案的话,陈叔忙点头道:“绝不会错的,我不知道……”

       “好了,”冯峰打断了陈叔的话,叫过一名干警,“带他到车里等着,看好了。”

       “这个人跟我没关系,真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陈叔带着哭腔说道。

       冯峰一摆手,那名干警将陈叔拽着向山下走去。

       “现在还没有接到报警……”夏翰凑近了冯峰说道。

       冯峰咬了咬牙,想了一下,命令道:“接着挖!”

       几名干警立即抡开了膀子,铁锹铲下,泥土飞溅,向坑内挖下三十多厘米的深度,土质变得异常坚硬,一名干警停下了手中的铁锹:“冯头,下面冻死了,”

       冯峰走上前去仔细看了一下这个坑。

       果然如说的那样,下面已经冻死,显然是经年未曾被人挖掘过,上面的土则是相较松软一些。

       他又看了一眼旁边的那个红色塑料袋,突然笑了:“这下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