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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汪江的秘密(1)
       拐出芷江路,悍马车沿着320国道一路向西,驶入茫茫黑夜。从怀化至三穗,汽车都在黑暗中行驶,路旁景色一概不见。这也不是什么坏事,起码能让马如龙心无旁骛地思考问题。昨日两个探险队成员的死亡事件和刚才路瑶的被袭击,实在有太多的蹊跷。路瑶在一旁睡得正酣,马如龙不时偷看她一眼。

       将近零晨六点,马如龙和路瑶才得以重见天日。从半夜两点半钟出发,经过四个多小时的全速行驶,途经芷江、新晃、玉屏、岑巩、三穗和剑河六个县,清晨七时,马如龙他们安全抵达了隶属黔东南苗族侗族自治州的台江县。台江县是全国苗族人口最多的县,但是县城却看不到太多的民族特色,除了一两座风雨桥和鼓楼外,到处都是新型的水泥石屎钢筋建筑。想寻找民族特色,看来必须到乡下。

       在县城驻地台拱镇简单吃过早餐,稍息片刻,问明路况,马如龙他们就驾着拉风的悍马车,往阚退畊家乡台江南宫乡汪江村开去。

       汪江村位于县城东南26公里,路程虽然不长,但全是弯弯曲曲的山间公路,且路况相当不好。足足折腾了一个多钟,悍马车才到达村子的竹搭牌楼前。不过沿途风景优美,形态各异的苗寨间隔分布,让马如龙和路瑶丝毫没有感到路途的艰辛。汪江村位于雷公山余脉东麓,处在一个山间峡谷中间,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绕村边逶迤而过,括住了整个村子。两边山脊全是梯田,一层一层,分外好看。

       与黔东南州的其他苗族村寨没两样,村子里的吊脚楼依山而建,鳞次栉比,由河滩逐渐往山坡上沿伸,掩映在翠竹绿林之中。一样的黛瓦木墙,一样的飘檐吊脚,村前都有大同小异的风雨桥——只是汪江的风雨桥显得更为古老一些,村口都有一棵一样高大的枫树。除了这些大同小异的地方,此时的汪江还是显得有些与众不同,这不同不是指景色,而是气氛。远远望去,还没进村马如龙就已经感觉到不寻常之处:村中到处飘着白色的幡帕,一派庄严肃穆的景象。难道村里有白事?马如龙心里想到,不会来得不是时候吧?更令马如龙和路瑶奇怪的是,都到村口了,依然见不到一个村民。不但地里没人耕作,村边大树下、水井边也没有了消闲的老人和孩子。甚至连风雨桥上惯常出现的懒汉醉猫也一个不见。

       带着满脑子的疑问,马如龙和路瑶弃车就步,跨上风雨桥,径直往村子里走去。刚走到风雨桥的中间位置,突然被一个喊声叫住:“站住,你们什么人?”

       马如龙这才发现,在风雨桥上靠村庄一边突然出现两个年青男子。可能是听到马如龙他们发出的动静,他们嗖的一声从廊柱后面窜了出来。两名男青年刚才躺在廊凳上睡觉,被硕大的廊柱挡住了,所以从桥头方向看过去,马如龙并没有发现他们。虽然对双方来说都是一个突然,但男青年紧张而不友善的语气和表情,还是有点令马如龙颇感意外——不是说黔东南的苗寨民风纯朴、热情好客吗,怎么整得象门禁深严的政府大院似的?再细看他俩身形,还是两个大只佬,身材相当健硕,属于一般人见了都想躲避那种。他们一左一右叉开双手站在桥廊中间,俨然左右两个门神,守卫着进村的唯一通道。

       驶唔驶咁大阵仗(注:粤语俗语,“要不要这么隆重,要不要这么夸张”的意思)呀?马如龙心里念道。路瑶早吓得退缩到马如龙侧后。

       “二位兄弟,不用紧张,我们只是来找个人而已。”马如龙面带微笑,态度友善。

       男青年可能也意识到自己态度有点冒犯,于是语气有所缓和,用带口音的普通话问道:“你们找哪个?”

       “我们找一位叫阚退畊的先生,请问他是你们这条村的吗?”

       “是是是,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从怀化来,找阚先生有点急事,请问他现在在不在村子里?”

       “在是在,但畊叔今天没空,你们明天再来吧。”

       “二位兄弟,我们大老远从怀化赶过来,有很紧要的事情要向阚先生求证一下,请你们帮我们通传一下吧?”

       “我们村正在搞重要的活动,村规规定,活动期间外人不得擅入,村民不得离开,所以就算我给你们传话也没有用,今天畊叔是不可能见你们的。”

       “见不见由阚先生决定,反正我们来这里就为了找他,见不到他我们就不能回去复命,你先帮我通传一声吧?”

       “我没说你不能找他,我是说今天不行,你明天再来不就行了嘛?”

       “问题是我们翻山越岭来到这里,也没有其他地方可去呀。”

       “你们沿着刚才来的公路往西走,不多远就是黔东南地区著名的雷公山,那里有同样著名的‘西江千户苗寨’,你们可以先去那里玩一下,明天再来不迟。”

       “我的大兄弟,我们昨晚连夜从怀化赶来,现在都已经困得不行了,哪还有精力再翻山越岭,而且事情没办完之前我们也没心情游山玩水。”

       “你们怎么那么多事干?”男青年有点不耐烦。

       “事情比较重要,你就帮我通传一下吧,见不见由阚先生决定。”

       “真拿你们没办法,看来不走一趟你们不会死心,好吧,我帮你们去问一下,让你们心服口服,别说我们苗家人待慢客人。”

       “太好了,感谢感谢!”

       “我怎么说呢?”

       马如龙想了想,用手指指了指身旁的路瑶说道:“你就说会同探险队的路瑶小姐受会同政府的委托有急事找他就行了。”

       “好吧,你们在这里等着。”

       说完其中一个男青年转身往村里走去,留着一个守着马如龙他们,仿佛是在防止他们擅自进村。

       搞什么活动那么巴闭(注:巴闭,粤语,利害、紧要的意思。),一个偏远小山村,还要整出一副闲人免进的架势,仿佛军事重地一般。马如龙暗自狐疑起来。

       过了大概十分钟,进村的男青年走了回来。“畊叔他说现在正忙,一时半会走不开,起码要到下午三点后才能见你们。他说如果你们等得了可以在这里等,等不了明天再来也可以。”

       “下午三点?”马如龙看了一下手表,才上午十点。“事情比较重要,我们还是在这里等他吧,来回折腾太浪费时间了。”

       “那你跟我来吧,畊叔吩咐我带你们到他家里休息。”男青年指了指村边的一幢两层吊脚楼,示意那就是阚退畊的家。“不过有一条件,你们只能在房子里面休息,不能随便乱走,这是村规,能做到吗?”

       “呃……”马如龙迟疑了一下,“没问题,反正我们开了七八个小时的夜车,早就累得够呛,你让我走我都懒得动。”

       “那就好,走吧,跟我来。”

       男青年跟另一个男子耳语了几句,才领着马如龙和路瑶往阚退畊家走去。

       走着的时候马如龙问年青人:“小兄弟,你们村搞什么活动啊,怎么那么隆重,整村人都不见了,还不准外人打扰?”

       男青年迟疑了一下说道:“祭祖活动,男人祭祀,女人准备傍晚的宴食用餐,老人和小孩呆在家中不能乱跑。”

       “哦,怪不得村子里看不到一个人。活动要办几天呢?”

       “三天,今天是最后一天了,仪式完了后,全村狂欢,你们有福了,三点后有盛大的合拢宴,晚上有热闹的篝火晚会。”

       “是吧,那太好了,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真是有口福了。”

       “你们运气好。”

       “对了,阚先生不是在凯里工作么,难道在外的村民也得赶回来?”

       “别的在外打工的人赶不赶回来不管,畊叔是我们村的巴岱,祭祀那么大的事情没有他哪能行。”

       “你说什么,巴岱?”

       “就是巫师,负责主持祭祀,与神灵沟通的人。”

       “噢,这么利害!”马如龙感叹道,“这么说这三天来他都在村子里了?”马如龙顺便打探一番。

       “那当然了。”

       “我以为神职人员一般年纪都很大,都是些德高望重的长老级人物呢,想不到阚先生那么年轻就当上巴岱,而且他还是常年在外的工作的人,不可能常回来,怎么就选他做呢?”

       “这是因为……”男青年话到嘴边突然停住了。

       “因为什么?”

       “没……没什么……”男青年突然变得吞吞吐吐。“喔,我们到了。”

       马如龙抬头一望,一幢挨河而建的两层吊脚楼赫然出现在眼前。既然到了目的地,他也没有了再问下去的理由,于是便没继续追问下去。阚退畊的房子是一间典型的黔东南苗族房屋,为五柱七瓜三排二层全木结构干栏式建筑,进深两间。左边一间为厨房,中间为中堂,靠河一边是主人房,后边是客房。二层前面的全为客房,后面的是储存谷物的储藏室。房子外表的桐油层经过岁月的浸染,已经变成褐黑色,样子很古老,看起来估计起码有四五十年的房龄。由于靠近河边,一层离地至少有两米多,外侧吊脚悬空。走上九级楼梯之后,是一条狭窄的回廊,楼梯正对着就是大门。房门是敞开的,齐腰高的位置上有一扇小腰门。推开腰门,跨过三十公分左右高的门槛,三人依次走了进去。迎面就是房子的中堂。中堂的摆设也没什么很特别的地方,正对大门的墙上摆着一个柜子,上面放着一台老款二十寸电视,柜子左右各摆着一张太师椅。中堂右边靠墙摆着五件套的木制沙发,墙上贴了一些老年画和一幅带相框的全家福照片。这是典型的苗族人家客厅布置,本来并没什么稀奇,但马如龙却分明感到好象有什么异样,但一时又想不出来缘由来。

       “太婆……太婆……”中堂上没人,火塘所在的房间也没发现,男青年于是喊了起来。可还是没人回应。

       “你们坐一下,我去找一下太婆,就是畊叔的母亲。”

       “好的。”

       男青年说完就往厨房那边的房间走了过去。

       马如龙和路瑶顺步来到沙发边,仰头看起墙上的全家幅照片。照片中有二十多人,估计是一个家族的合影。马如龙认出了站在前排中间位置上的阚退畊夫妇。突然,盖小丽头的一件饰品吸引了他的目光——那是一个发夹,跟他在八面山水库边捡到的发夹一模一样。

       “诶,我没看错吧,盖小丽头上的发夹怎么跟你的一模一样?”马如龙问路瑶。

       “当然一样的了,我的发夹就是小丽姐送的,她有两个。送了我一个。”

       “啊,你不早说。”

       “你又没问。”

       “晕。”

       “发夹一样怎么了?”

       “呃……没什么。”马如龙想了一下,依然觉得不能让路瑶知道实怀。

       “没什么你急啥?”路瑶埋怨道。“不对,你肯定有事瞒着我。”

       “哈哈,真没什么,看到一模一样,有点奇怪而已。”马如龙陪笑道。“喔,她什么时候给你的?”

       “探险的第二阶段吧,到了罗翁之后。我看到她戴着很漂亮,夸了两句,她就送我一个了,说反正自己还有一个。”

       “哦。”马如龙嘴上应付道,心里却思忖起来。那个精美的发夹不停地在他的脑海里飞来飞去。

       “好了,不说这个了,机会难得,顺便参观苗家人的房子吧。”

       马如龙转身来到中堂的后墙中央位置边上,此时他才发现刚才一进来时觉得不对劲的地方,原来中堂缺少了一个少数民族家庭常有的神龛。他于是转到右则的一个房间,随即发现他想要找的东西。令马如龙觉得奇怪的是,苗族家庭的神龛居然不是安置在中堂上,这是汉族以及大多数少数民族中最常见的安放位置。

       其实这是马如龙有所不知,传统苗族人的神龛的确不设在中堂上,而是设在火塘或者大门则。果不其然,马如龙很快就在神龛前位于两柱之间的地板上,发现了一个一米见方的方形火塘(注:火塘,又叫“火坑”,也有的地方称“火铺”。是在房内用土铺成的1米见方的土地。以前,火塘裏立有三块石头,以备烧火煮饭之用。后来,都改用铁三脚架。主火塘裏终年烟火缭绕,白天煮饭,晚上烤火取暖。燃料为木柴。在许多少数民族中,火塘是生活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每年都要进行火塘祭祀,祈求家人安泰。)。而这两根柱子也有名堂,苗语叫“扭东”和“扭乃”,意即“最高的柱子”和“妈妈柱”的意思,这个房间的主人一般就是家中的老人。房间靠后一点的位置上正好有一张古老的大木床,很显然这是刚才年轻人所说的“太婆”的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