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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龙纹玉镯)
       是口深井。

       梓平地处北国,在气候上是半干旱地区,因为水位较低,岩层坚厚,水井非一般人能打得起,通常由一个村乃至几个村的群众合伙来打,那么这口井属于共有财产。相比前者,私人出资并独享所有权的极为少见,只有那些豪门贵族方能消受。而那些大户人家往往比较讲究,不仅在水井的方位选择上非常慎重,动工前还要祭祀祈福,家中供奉龙王之位。

       当地人认为,水是财,聚水即拢财(也有人认为家中有井可更接地气,大门朝东,寓意紫气东来财源兴旺),所以那些大户人家喜欢将房屋建造在水井之上,当然,前提是这口井尚未报废,——水源不绝方能财运长旺。而对于普通人家,选一口方位绝佳的好井做邻居,也能沾到些许福气。

       蒋家祖祖辈辈皆小有权势,财富利足,在当地也算是大户,房下有井本不算稀罕,奇怪的是,水井设在自己房内(通常处于上房或堂屋,靠近主人居所,只有在特殊情况下——如需要破冲才会设在厢房),且地面留存出入的机关,看来这里必有文章。正在诧异,井下“咯吱吱”上来一个由钢丝绳和木板构成的升降架。拽拽两侧的钢丝绳,又试着在木板上放下一只脚,感到足够结实稳固,蒋毅才逐渐移过整个身子的重量。

       升降架匀速下落,约二十来米后缓缓停住,仰头向上望去,只见一丁点模糊的微光。持手电往下照,脚底是一道钢丝网,六横六纵,中间留有巴掌大的孔隙,显然,设这道钢丝网主要出于安全考虑,之所以没用石板完全封死,估计是怕坏了“风水”。

       此处离水面只有四五米,却没有想象中那么阴冷潮湿,大概与当地的砂质土壤和井壁使用了高密度岩棉板加固有关。蒋毅下了升降架,踩在钢丝网上,他在升降架左右的底边分别看到两只拳头大小的齿轮。扯一扯缠在齿轮上的钢丝绳,没有动静,仔细一瞧,原来齿轮下方各伸出一块钢制卡板,卡板就像是鳄鱼张开的嘴巴,用一颗颗锯齿把木板紧紧咬住。

       他还发现,两块卡板尾端各连着一排很细的胶皮线,外露两三厘米,其余部分隐入高密度岩棉板里,很可能顺着岩棉板内层连接到井上的控制开关,一旦按下,卡板便会自动张开,木板借助机械牵拉向上升起。待有人踩上木板,又将借助重力下降直到被卡板重新咬住。至于那两个齿轮,蒋毅猜测,该是控制升降速度所用。

       这套机关设计得堪称完美,其中许多奥妙一时还难以参破,只是如此狭小的空间,如何藏得下一间装满宝贝的密室呢?可密室若不在这里,又会在什么地方?眼前这一切将作何解释?

       要想解答如上难题,就必须尽快找到下一个玄关。于是,蒋毅举起手电筒在井壁上仔细观察,终于,他在斜前方发现四条凹线,凹线曲折回合构成一个长方形,约宽四十公分高二十公分,中央有一黄豆大小的圆孔。

       蒋毅掏出父亲留给他的那把钥匙,插入左右扭动,未见动静,使劲往后一拉,那长方形竟抽屉一样被拖了出来,——原来是只石匣!

       石匣内置一黑色木盒,有半个座机大小,周身只用金丝镶嵌几朵祥云,简练却也大气。由于年代久远,木盒斑驳金线残断,如此倒更增几分古味,给人以货真价实的观感。从脱落的漆皮看,盒子的材料像是胡杨木,这种木质地坚硬、耐水抗腐,可历千年而不朽。

       木盒前端坠着一把铖亮的小锁,锁为黄铜所制,造型和色彩都与盒上的金丝祥云相得益彰,只是腹部带有“永固”字样的商标。显然,这锁与木盒并非同一时期之物,可能原来那把锁早已丢失,为保护里面的东西,父亲才特意为之匹配的。

       父亲没有留下小锁的钥匙,但对一个做刑警的来说,打开这把锁不算什么难事。蒋毅从口袋里找到一枚曲别针,几下便解决问题。盒子开启后,里面裹着一团黄色的绸缎,层层揭开,最后呈现在眼前的是一只白中透绿的龙纹玉镯。

       十二年刑警生涯,破获过不少文物盗窃案,也算见多识广,对于玉的辨别,蒋毅还是具备一定基础的。他认为,此镯的材料主要为独山玉。独山玉介于软玉和翡翠之间,具备翡翠的鲜亮和软玉的温润双重优点于一身,在独山玉的所有品类中,浅绿色且透明的独山玉最为罕见,而眼下这只玉镯正属于后者。

       由于独山玉属于岩石而非单晶,其物理结构中存在很多晶体与晶体之间或是矿物与矿物之间的空隙。在没有经过特殊油渗的前提下,这些空隙都是较干枯的,所制造的饰物经佩戴后,人体皮肤的各种分泌物会通过接触而渗进干枯的空隙,增加玉的透光度,使得佩戴过的玉看起来更加温润,透明度也会有增加。

       普通的独山玉(尤其是浅色玉),佩戴之前,可能存在一些不是很明显的杂色(如深绿色、深蓝色或深红色),经过佩戴后因更加温润通透而渐渐转色,这就形成了民间“玉越戴颜色越深”的普遍说法。不过,一些高纯度的独山玉,不管怎样戴都不会“越戴越深”,更不会“转色”,这就是民间所说的“戴不活的玉”,而此玉价值连城。

       蒋毅注意到,玉镯上的龙纹跟常见的龙的形象不太一样,刀工手法也有很大差异,其附带的祥云则使他联想到另一件古玉,即那只鹤首、鹰喙、燕足、鸽羽、蛇颈、鱼尾的复合鸟。凭直觉,它们属于同一时期的产物,有着相同的质地,只因前者经常佩戴不曾污染,才显得通体清澈,而后者长期遭受棺液浸泡,才会色泽略显晦暗、质地有些浑浊。

       查看四周,再无发现。难道所谓的密室竟是指这一石匣?父亲毕生珍存莫非仅此一件玉镯?蒋毅的心凉了下来,突然间觉得井下阴寒无比。但不过须臾的功夫,他又感到热血沸腾,头上直冒汗珠:“复合鸟”是一件顶级国宝,十二年前由警方从犯罪分子手中截获,后又为对方劫去,其形象和身份被市府和警方列为一级绝密。

       现如今,犯罪分子又对蒋家密室之宝这般挂肚,势必知其身世和来历。换一个角度来看,这两件古玉必然有着非同一般的干系。要想揭开其中的谜底,也许只有从那具辽代尸身上寻找答案了。

       在蒋毅看来,父亲把密室建在自己房内定然也有他的道理,毕竟自己经常上学在外,他进进出出比较方便,一定程度上可以避开外人(蒋家虽与曾叔关系亲密,但再怎么着他也是外人)的注意。再说,自己是搞刑侦的,即便父亲突然离世来不及交托,自己迟早有一天会发现这个密室,不至于永久埋藏在地下。

       盯着龙纹玉镯看久了,竟有想戴一戴的冲动。于是,蒋毅取出那只玉镯戴到左腕,感觉一股凉气侵入体肤,慢慢流进血管,同时镯身由浅绿变成血液般的深红。惊诧之际,但见一道红光破镯而出,瞬时充满整个井下空间。

       就在眼前那非云非雾的光芒里,徐徐走出一位女子,她身着锦袍,头戴凤冠,手秉红烛,足蹬绣鞋,俨然一副古代宫廷贵妇装扮。那女子虽然年轻美艳,却不具备任何一个中原王朝的样貌特征,其五官和装束更似一些番邦异族的公主或王后。她仿佛认识自己,一边嘤嘤地说着什么,一边含情脉脉地飘摆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