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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午夜访客)
       推门进入,萧栎见儿子缩瑟在毛毯里,瞪大眼睛望着窗外。

       借着月色,她看见一半人高的黑影正朝窗户上撞,它好像长了一颗沉甸甸的脑袋,其余部分都轻飘飘的,周身裹着一件细纱做的衣服,轻薄柔软不停随风翻卷。因此,它才会一边朝玻璃上撞击,一边变换着形状,而玻璃在撞击下不断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仿佛随时会爆裂。

       萧栎打开房间里的灯,窗外的黑影受到光线照射,瞬时裂为几十块碎片,那些碎片在她打开窗户之前,像飞鸟一样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意料之中地,萧栎在窗玻璃的外层发现了一大片猩红的黏液。“妈妈,刚才那东西是什么?”萧雯从毛毯里探出半截身子,依然惊魂未定。出生于警察世家的孩子(萧雯的曾祖父和父亲都是警察),是要比一般人家的孩子坚强勇敢,可这并不能保证,他在午夜梦回一睁眼看到这番景象时不感到惊惶失措,毕竟他只有十一岁。

       “别怕,是蝙蝠。”萧栎拿抹布擦除窗外的黏液,关好窗户拉上窗帘坐到儿子身边。她让儿子躺下,帮他盖好毛毯,然后用教师特有的专业与权威,对儿子展开一番有关蝙蝠的知识科普,以讲清原委消除恐惧:“蝙蝠是杂食动物,大多以花蜜果子为食,个别肉食者吃蚊蝇之类的小昆虫,有的还吃青蛙和鱼类,这些食肉蝙蝠对血腥味比较敏感,一旦嗅到,便会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

       “是吸血蝙蝠吗?”萧雯眨动着疑惑的眼睛:“窗户上怎么会有血呢?”是啊,窗玻璃和门板上怎么会有血呢?其实,萧栎从看到门板上的血迹那一刻,就想到了戴狼头面具的黑衣人,就知道那来自对方的提醒与威吓,就知道这只是刚刚开始而已,此后此类恐怖事件还会越来越多,直到交易的最终促成。

       但绝对不能跟儿子说这些,她必须找一个原因,既能充分说明问题,又显得真实自然、合情合理,最重要的是,能够切断他脑海里的恐惧联想:“你经常上网应该知道,地球的磁极目前正在发生转变。这会导致依靠地磁场导航的鸟类迷失方向,就像飞机的仪表突然失灵一样四处乱飞,在这种情况下,飞鸟撞到我们的窗户上并不稀奇,也许正是它们留下的血迹。”

       萧栎认为自己是成功的,因为儿子皱紧了眉头,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根据以往的经验,她必须在对方发出下一个疑问之前,彻底扭转他的惯性轨道,因此她转用母亲特有的温和与细腻嘱托说:“妈妈最近工作特别忙,怕往后不能及时到学校接你,所以想明天找一下你的班主任,安排你寄宿在学校——”

       “妈妈。”儿子忽然打断母亲的说辞,“你是不是害怕那个戴面具的女人?她以后是不是还会找你?”

       萧栎的喉咙涌起一股气流:她失败了,儿子还是想到了她最为担心的那一层。可这口气萧栎终究没有叹出来,取而代之的是一声苦笑:儿子继承了父母最优秀的基因,十一岁的他已经拥有明形辨势的能力,不可能再像对付三五岁的孩子那样,指望一根指头就能蒙蔽他的眼睛。愕然之下,这两个疑问竟令她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就在此刻,敲门声再度响起。但这次与之前的响声明显不同,前者音质低沉,力度散碎,回声虚浮,后者平实稳定,一听便知是巴掌拍在门板上所引起的震颤,甚至能够断定,来者是个体型彪悍的男子。

       萧栎示意儿子不要声张,自己退出屋子关好房门,站在客厅里冲门口问了一声:“是谁?”门外没有传来回应。她警惕地抓起桌上的一把水果刀,小心翼翼打开房门,见楼梯口杵着一个高大的黑影。

       那人侧对萧栎,嘴唇前闪着红色的火星,大概正在抽烟。门声一响,楼道里的声控电灯亮了起来,黑影也跟着转过身。

       只见那人身材魁梧,穿一件黑色皮夹克,戴一顶棒球帽,帽檐的阴影遮住了大半张脸,仅剩下两片宽阔厚实的嘴唇,以及棱角分明的下巴。“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了。”他没有自报家门,看来跟萧栎并不生疏,“你的手机关机了,见屋里的灯还亮着,就上来看看。”

       楼道光线有些暗,萧栎一时难以辨别对方的身份,但声音听上去有几分熟悉。黑影丢掉烟头,摘去头顶的棒球帽:“怎么,不认识我了?”萧栎恍然大悟,语气里带着油然的惊讶与恭敬:“是您?”

       翌日。

       刑侦处的会议室里,包括蒋毅在内的四名刑警分别在会议桌两侧就座。今天是3.13专案组重建立后的第一次全体会议。之所以称“重建”,是因为前一日发生的系列凶杀案,被警方认定与12年前那件文物盗窃案有关。此刻,摆在他们每个人面前的一摞文件正是当年被暂时封存的档案。

       人员尚未到齐,还缺少一个重要角色。蒋毅看了看左腕的手表,上午8点57分,离会议开始的时间还差3分钟。他垂着眼皮,却没有翻阅桌案的文件,因为他对那些文字早已了然于胸。仔细观察你会发现,他的目光里并没有焦点,这种状态与其说是在等待,不如说在专注地思考。

       蒋毅右侧的那位刑警年龄与其相仿,个头儿不高,但精壮干练,脸上每一块肌肉都体现出十足的力量感,他也没有翻看那些卷宗,而是用右手转着一支钢笔,等对面那位年轻的警察把数码相机里的资料拷贝到笔记本电脑之后,伸出左手拿过相机,一页一页翻看里面的照片,照片是他在杀人现场拍摄的,张张触目惊心。

       坐在蒋毅对面的是一个年龄略长的警察,明眼的你应该认得,他就是那夜值守在高法正家门口的王福胜。他双手抱着一只水杯,百无聊赖地看着杯口的烟雾袅袅升起。大概前一天晚上没睡好,他忽然长长地打了个哈欠,到了快收尾的时候被斜对面那位瞪了一眼而被迫停住,这个动作噎得他连打两个空嗝。

       在王福胜身侧就座的,是个大约20出头的年轻刑警,生得白白净净眉清目秀,一点都不像个逞凶除恶的警察。不过,他的长处的确不在于武力,你应该有印象,他便是那夜在高法正住室勘察现场的小伙儿。现在,他已把用于会议的资料准备好,正最后一遍检查投影仪和笔记本电脑的连线,做完这些,他开始认真翻阅手边那摞厚厚的文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