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0多平方米的告别大厅。庄严肃穆，悄然无声。人们屏住呼吸，向这位昔日的友人送上最后的一瞥。也有人走出队列，单独向遗体三鞠躬。

       正中墙上，悬挂着皋汉明同志一幅彩色幻灯照片。人头照周围闪闪发光，如活人一般。一点也不可怕。两边写着一幅挽联：生前忠节似松凌霜雪，

       逝后高风如水照青天。

       右侧摆放着厂里敬献的两个大花篮，上面两条白色缎带上分别写着：皋汉明同志永远活在我们心中；香洲电厂全体同仁敬挽。大厅两侧摆着数以百计的花圈。

       地面正中，靠近前台一处，停放着皋汉明的遗体，他穿着一身蓝黑色燕尾服，脚上穿着黑色皮鞋，一块黄色绣花绸缎盖住下半身体。四周摆放着数十盆鲜花。

       虽然装饰挺好，遗体也经过整理，可还是很怕人。皋书记面目扭曲，龇牙咧嘴的，毕竟是车祸死的。有人说遗容很重要，这样的遗容，灵魂怕是上不了三善道了。

       突然，我看见尸体好像动了一下，一支眼皮抬起了一丝缝，眼珠朝我望了一下，随即合上。这把我吓了一跳，假如不是人多，我非吓得大叫起来不可。难道要炸尸，我看过恐怖电影，尸体可是会从棺材爬出来的，变成僵尸，两腿并拢，双手平指，一蹦一跳，要害人的。可我周围裹着这么多人，他就是真起来，也不会第一个抓我。定睛再仔细看看，尸体还是安静地躺在那，刚才的事，可能是风刮的。可这屋里怎么会起风呢？虽百思不解，可看到大家都很安静，我悬着的心，渐渐又放了下来。

       哀乐一浪一浪的，时而和缓，时而高亢。音响里传出的每一个音符，都像是一颗颗悲伤的子弹，打入每一个人身上。满大厅悲痛之气氛，随着哀乐声浪在人群中扩散。哀乐袭人，刺激着在场每一个人的心，我发现，人群中每个人的脸色都不好看。虽然天气不冷，可我浑身发凉，冻得直哆嗦。脸色也一定很难看。有人说，听着悲哀的音乐，痛苦的心情就会变好，可我今天不但没有减轻痛苦，反而让我更加颤栗了。人群中，有不少人对着皋书记的遗体拱手、鞠躬、行礼，他的妻子和孩子站在大厅左侧一角，接受同志们的握手、问候、礼金。皋书记妻子拎一个棕色小皮兜，鼓鼓的，胀胀的，里面大概都是钱吧。哎，金钱不是万能的吗，怎么失去它应有的作用了？它好像没有使死者妻子心情好起来，更没有减轻她丧夫的痛苦。她一连换了七个手绢，可眼泪还是止不住地流。她下岗了，没有了工作，全靠丈夫供养，女人一旦失去靠山，今后生活便断绝保障。她一定会像小孩离开大人，羊羔离开羊群，形单影只，孤零零，多害怕呀。从她的脸上表情，人们可轻易读出，她那份难分难舍的无奈，那种心如刀绞的痛楚。我随着人群缓缓走了一大圈后，从左门走出告别厅。我来到外面，换了一口新鲜空气。“呀！呀！”一声声鸟叫传来。一转眼，见院外大树上，飞来两只乌鸦。哑哑地叫个不停。

       这时，皋汉明的尸体被工作人员搬上床车，从告别厅推到外面，移往火化室。我闻到一股难闻的气味，不知是从哪里发出的。好像是床车上，又好像是人群中。我猜测，这可能是床车上放的死人太多，也没人清洗过，所以就像装肉的冰箱一样，会散发出一种不健康的气味。虽然外面有阵阵微风，可还是吹不掉那难闻的气息。

       “哎呀，我可怎么活呀！”

       “爸呀！你死的好苦啊！”

       皋汉明的妻子和两个小儿子，又发出一阵呼天抢地的悲嚎，她们一个个哭得泪眼婆娑，两眼通红。虽然摔了丧盆，化了纸钱，可还是悲痛不止。这时我发现，那个跟姐夫偷情的小姨子谢日娜也来了。她还是穿着那身黑裙子，脖上戴着皋书记给她买的项链。一直在姐姐的前后左右帮衬着，表现出姐妹间的亲情。但今天，我看她好像没有姐姐那么伤感。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对于姐夫的去世，也不知道她作何感想。女人的心，有时是让人琢磨不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