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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不速之客(1)
       叮叮,铮铮!叮叮,铮铮铮!

       苏州城外,桃花镇往西三五里处,生长着一大片茂密的竹林。竹林深处,一块宽敞的空地上,一老一少持剑搏击,两人你来我往,互不相让,剑身撞击之声此起彼伏。

       那老者身穿青袍,年岁已过花甲,双目却炯炯有神,手中长剑使得轻快迅疾,虎虎生风,招招攻向那青年的周身要害。那青年身穿锦衣,约莫十七八岁,英气勃发,血气方刚,显是大户人家娇生惯养的子弟,读书识字或是一流,剑术却稍逊风骚。在青袍老者凌厉的连环攻势下,左支右绌,步履踉跄,额头和鼻尖均冒了汗珠。

       青袍老者揉身而起,半空中两足一碰,借力前翻,长剑一晃,刹那间抖出无数个剑花,刺向那锦衣青年,断喝道:“栖儿,接好这一招‘鸿雁北归’!”

       锦衣青年仰头一看,那无数剑花如夜空繁星闪烁而来,顿时慌了神,闭目挺起长剑,一阵乱舞。耳听得铮铮之声,锦衣青年只觉掌中一空,长剑已被那青袍老者挑落地上。睁眼看时,青袍老者飘落在他的面前,老者的长剑凝滞在在他的胸前,剑尖距胸口不足半寸,只需轻轻一送,便可夺命。

       青袍老者收了长剑,插在地上,喟然长叹:“栖儿,老夫前几日刚讲过,接这一招‘鸿雁北归’,需用那一招‘苏武扬鞭’,后侧步躲开后,回刺一剑,借力打力。你怎么总不用心默记?”

       锦衣青年脸憋得通红,摸了一把汗,嘟囔道:“师傅,徒儿真心不想学甚么劳什子剑法了,这太平盛世上,百姓安居乐业,不兴这打打杀杀的,纵使剑法通神,武功卓绝,又派得上甚么用场?”

       “栖儿,话不能这么讲,你只是偏巧生养在这个世道罢了。”青袍老者面色凝重,道:“十几年前,现今的永乐帝以‘清君侧’为由,兴兵造反,攻打前朝建文帝,你可知惹下多少生灵涂炭?强者尚能苟且偷生,弱者流离失所,哀鸿遍野。”老者言罢,目望南京城的方向,恍然间似又回到彼年身处战乱时期的惨淡光景。

       锦衣青年见青袍老者黯然,自知言重,惭愧不安,安慰道:“师傅,这些故事您不止一次说了,徒儿早已铭记于心。您也不必难过了,毕竟都是陈年旧事了。”

       青袍老者摇摇头,正色道:“往事虽然不堪回首,但永远不能忘记,正所谓‘前事不忘,后事之师’。也许不久之后,一场新的战乱又起,你满身的武功一定能助你一臂之力!”

       锦衣青年知师傅处处为自己考虑,不忍争辩,点头道:“是,师傅。”

       青袍老者谆谆善诱,又道:“虽然眼前太平,无兵马祸乱之灾,江湖上却照样是险恶无比,争名夺利,杀人越货,时有发生,相互攻杀伤亡者,不计其数。这些横行无忌的江湖豪杰,大多武功高强,来无影去无踪,官府也束手无策,往往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习得一身武功,即使不能锄强扶弱,除暴安良,也可防身自保!”

       锦衣青年无言以对,沉吟不语。落日的余晖掠过竹林,在锦衣青年的脸上留下斑驳晃动的竹影。游耍一天的鸟儿也倦了,簌簌地落在竹枝上,慵懒地打盹。

       青袍老者望了望天色,叹道:“栖儿,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吧!老夫刚刚的肺腑之言,望栖儿三思!”

       锦衣青年想必是听厌了青袍老者的唠叨,听老者说收场,顿时喜形于色,回道:“遵命,师傅!来来来,我来收拾兵刃。”

       青袍老者长吁一口气,与锦衣青年结伴而行,打道回府。

       这锦衣青年乃是桃花镇乡绅何员外家的公子,姓何名栖。青袍老者名叫秋千里,是何员外为爱子聘请的传功武师。何员外家境殷实,修得一套错落有致的三进院落,坐落在桃花镇主街的中心。院内主仆近二十人,主人的衣食起居均有贴身奴仆伺候。

       两人鱼贯而入,进了院落。入门后,院内立着一人多高的砖雕照壁,壁心绘着喜鹊登梅的装饰图案,梅枝横斜,鹊掾微张,惟妙惟肖。照壁后,庭院洁净宽敞,花草嫣然,一棵挺拔苍翠的大榕树,庞大的树冠亭亭如盖,尤为壮观。

       榕树下,何员外头带方巾,面带忧色,正自来回踱步,员外巾前后的如意披挂、绣花飘带,摆动不止。见秋千里携何栖归来,顿时喜上眉梢,上前执着何栖的手,却转头问秋千里:“秋师傅,栖儿的剑术进展如何?”

       秋千里愁眉紧锁,喟然道:“栖儿根骨奇佳,悟性极高,本是练武的好材料,可惜老夫教导无方,不能令他专心致志,勤加苦练,以至于白驹过隙,进步甚微。”

       何员外神色立时凄然,自言自语道:“眼见大限将至,该如何是好?”

       秋千里紧忙使个眼色制止,问道:“何员外,刚刚见你心神不宁,莫不是听到了甚么不利的风声?”

       何员外摇摇头,沉吟道:“倒也没有。不过,老夫今日右眼跳个不停,出门来又见此物,实是不祥之兆。”说罢,扬手指了指榕树。

       秋千里、何栖抬头看时,只见大榕树枝繁叶茂,枝桠盘根错节,蜿蜒而上,其中一根粗枝旁逸斜出,如飞龙破雾。粗枝上,盘卧着数只通体乌黑发亮的乌鸦。其中一只似是瞄到了众人围观,两只小眼睛精芒暴射,嘎嘎地叫了几声。其余的乌鸦立时抖动身躯,随声附和。余晖下,树影婆娑之中,嘎嘎之声大作,令人不寒而栗。

       秋千里心头大震,从地上捡起一枚石子,弹指而发。那石子劲道十足,速度奇快,如电光火石般,击中那根群鸦云集的粗枝。粗枝顿时咔嚓一声,断落而下,群鸦受了惊吓,嘎嘎狂叫着,四处翻飞,作鸟兽散。

       何员外惊魂甫定,道:“常言道,哪里有死尸,乌鸦就成群。这些赃物在此云集,实在是让老夫忧心忡忡。”

       “何员外,您不必过虑,有老夫在,谅几个跳梁小丑也难以得逞。”秋千里凛然道:“纵然遇有强大的敌手,老夫自顾不暇,您也不必管我,只管照顾好栖儿,照计行事,切不可误了大事。”

       何栖在旁听得云里雾里,念及师傅武功高强,父亲沉稳干练,心下更是好奇,插道:“爹,师傅,你们说甚么大限、大事,到底所为何事?怎的来了一群乌鸦,你们就如听到风声鹤唳一样,吓得魂不守舍?”

       何员外抚了抚何栖的手,好言安慰道:“栖儿,这些事情跟你讲为时尚早,有你师傅和爹在,你不要挂心。先歇息去吧!”

       何栖练了一天的剑法,确是疲惫不堪,跟秋千里、何员外道了安,回房歇息。夜间,辗转难眠,想起师傅近年督促自己勤练武功日甚,爹娘日渐焦虑憔悴,自觉家中将有变故陡生。然则为何事起,何时起,纵使他想破脑袋也没个定论,昏昏然进入梦乡。

       翌日晌午,桃花镇风和日丽。时值三月,桃花开满大街小巷,一阵春风吹过,花香四散,沁人心脾。人们被这美景花香勾引着,如蝴蝶一般,花枝招展的,笑意盎然的,穿梭不停。好一派派繁华气象。

       何员外宅邸门前,生着一株枝繁叶茂的桃树,展开的枝叶宛如一顶伞盖。桃树下,安放着一台三尺见方的石几。秋千里与何员外分居一侧,各执黑白棋子,聚精会神地对弈。何栖腰悬一把古色古香的竹纹剑,立在何员外身后。

       何员外棋艺精湛,几经腾挪,连用挤、断之术,为自己的棋子夺下大片生根之地。秋千里手执一枚白子,愁眉不展,迟迟不落,不知在何处做眼,方能免于被对方吃成死棋。

       倏地,街南头响起一阵混乱急促的马蹄声,路上行人惊呼闪避,呼号呵斥之声不绝于耳。不多时,七匹高头大马停在近前,每匹马上端坐着一个左手握剑的黑衣男子。为首的一人,左脸上一道刀疤,直插到眼角眉梢,怒目一翻,扯动疤痕,甚是可怖。刀疤脸从怀里掏出一张画影图形,对着秋千里比照了一下,朝其余黑衣人胸有成竹地点了点头。

       秋千里执棋子的手微微抖了一抖,悄声道:“何员外,刀子怕是要落地了。我来应付,你和栖儿尽快藏身,以大计为重。”

       刀疤脸翻身下马,缓缓走到秋千里的对面。其余黑衣人也依次下马,分散在石几的四周,成合围之势,远看似为两位博弈者观战。

       秋千里摸起几枚白子,无奈地在掌心扬了扬,长声道:“何员外棋高一着,老夫自愧不如!”

       何员外哈哈一笑,道:“先生棋艺在我之上,今日落得下风,必是心有旁骛之故。等先生心无杂念之时,老夫再来领教!”说罢,冲秋千里抱了抱拳,站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