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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临危受命  1
       “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了,南京方面老头子催得紧,你虽然是专门负责情报科的,这种事应该归属于外勤行动队。但是,你也清楚,我现在压力很大啊,”丁恩泽一脸的沮丧,“在站里我就只剩下你能够指望的了!你是我一手教出来的,就是我的门面!在这紧要关头,你应该不会让我在老头子面前没有办法交代吧?”

       一听此言,钟向辉立刻双脚一并,抬头挺胸,身体站得笔直,言语之间显得更加恭恭敬敬:“恩师,您尽管放心!这事情我一定尽快查得水落石出!剿灭共党在上海滩上的‘打狗队’!”

       夜色阴沉,乌云低垂,寒风凛冽。

       位于浦西辣菲得路上的保密局上海军统站大楼里,灯火通明。此刻,二楼站长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已经凝固了,除了站长丁恩泽外,在场的另外三个人没有一个敢大声喘气的,就像三只落水狗一样,低着头乖乖地站着。丁恩泽的脸色铁青,目光凶狠,他背着手在屋子里踱了一圈又一圈后,终于,在办公桌前停住了脚步,像锥子一样的目光挨个地扫过了面前自己平日里最值得骄傲的三个手下,皱着眉咬牙切齿地问道:“你们行动队的线报可靠吗?能确定又是‘共党打狗队’干的?“

       手下倒吸了一口冷气,慌忙点头。

       “不是中统那帮人?”

       手下几个面面相觑,一脸茫然不知所措。虽然保密局平时对中统恨得咬牙切齿,时不时地为了某些重要利益,两家还不惜撕破脸皮狗咬狗、窝里斗得不可开交,而假借共党名义拆墙脚搞暗杀更是见怪不怪,所以作为保密局上海站的头儿,丁恩泽难免会把这次明显针对自己局里高层要员的暗杀行动的幕后操纵者和死对头中统挂上钩。但是,话也要说回来,中统和保密局毕竟同属于国民政府的特务机构,一个窝里的兄弟俩,断了胳膊还连着筋,怕没有足够证据却把事情闹大后,在南京老头子面前反而找不到台阶下,丁恩泽就必须谨言慎行,尤其是处于现在这个特殊的风口浪尖上,闹不好落得个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就难免得不偿失了。

       “报告站长!……”一个特务突然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

       “有屁快放!”丁恩泽皱着眉头,狠狠瞪了他一眼。

       “我……我想应该是共党打狗队干的!”好不容易说出了自己的怀疑后,这个特务小心翼翼地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纸,然后毕恭毕敬地双手捧着递给丁恩泽,“请站长过目。”

       丁恩泽一把抓了过来,扫了一眼后,脸色变得更加铁青。

       “既然认定了是共党,那还不快给我派人去抓,还傻愣着干什么!”丁恩泽再也按耐不住了,火冒三丈,他用力地在桌子上拍了一巴掌,怒吼了起来,“党国养了你们不是让你们来当庙里的菩萨的。再抓不住他们,我就把你们统统送到江阴要塞当炮灰去!现在就给我滚!别再让我看到你们!没用的东西,一帮饭桶!……”

       骂声震天响,三个下属哆嗦了一下,灰溜溜地鱼贯而出。

       门关上后,由于过于激动,丁恩泽的脸上的肌肉神经质地抽搐了起来,良久,他长长地叹了口气,镇定了一下情绪,抓起桌上的电话机,嘶哑着嗓音简短吩咐道:“给我立刻找到副站长,招他马上回来!……少他妈废话,我不管他现在在哪儿,马上给我把他找回来!……我在办公室里等他!……”

       挂上电话后,丁恩泽重重地跌坐在了自己的办公椅里,心情糟糕到了极点。

       外滩黄浦江边的海关大钟刚刚敲过晚上八点的最后一下,一位三十岁左右、衣着光鲜、长相俊朗的年轻人脸色阴沉,步履匆忙地走出黄浦路某处公馆的大门,来到大街上,他伸手招来了一辆人力三轮车,上车后,年轻人紧锁着眉头,低声吩咐:“辣菲得路三十八号!要快!”便不再多说一个字。

       人力车夫立刻拉着三轮车扬长而去。

       这个年轻人正是保密局上海站站长丁恩泽此刻正在四处派人寻找的自己的左膀右臂——副站长钟向辉。电话中丁恩泽的秘书虽然并没有直接讲明站长找他有什么事情,但是在这个节骨眼上,统管上海保密局的一号人物这么急着召自己回去的原因很容易就能猜到——淞沪警备司令部督察长王冰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人公开暗杀!而凶手迟迟未能捕获。这件突发事件如今让整个国民政府保密局高层焦头烂额。谁都知道王冰就是军统安排在淞沪警备司令部里的人。他的公然被杀,就明摆着是向军统保密局公开挑衅。而钟向辉作为向来以‘年纪轻资格老’著称的保密局上海站副站长,既然自己的上峰直接召唤,尽管老父亲病重在床,他也不能袖子一拢当看客了。

       丁恩泽之所以在这个时候想到了钟向辉,那是有原因的。自从钟向辉第一天进入在湖南常德临澧戴局长亲自办的军统第一期‘临训班’里开始,时任情报总教官的丁恩泽就把他当做了自己的得意门生看待。钟向辉家境显赫,父亲钟山是老一辈跟随国父孙中山的国民党党员,对党国非常忠诚,在国民党老资格的党员中威望很大。要不是性格过于固执的话,现在肯定是大权在握,而不是最后落得一个门可罗雀的闲职了。丁恩泽跟钟山是黄埔一期的莫逆之交,可以说从小看着钟向辉长大。当初钟向辉之所以选择进入军统培训班,那也是丁恩泽极力向他父亲推荐的结果。钟向辉聪明、机敏,果敢,人遇事也很沉着冷静,所以,在临训班里,丁恩泽极力培养并且重用钟向辉,在毕业后又顺理成章地把他争取到了自己的身边。私底下,在党派林立的军统内部,丁恩泽早就已经把钟向辉看作了自己的唯一心腹。

       “恩师!”钟向辉不敢有一丝怠慢,规规矩矩地站在正埋头看文件的丁恩泽面前。单独相处的时候,钟向辉都会以‘恩师’来代替‘站长’的称呼。

       “向辉,你来了,快请坐!”丁恩泽的脸上露出了难得的一丝笑容,但是瞬间就消失了。

       钟向辉点头,却依旧谦恭地站在一边,不敢落座。

       “你应该猜得到我现在突然把找你来的原因!”丁恩泽直奔主题。

       “恩师,我听说了。但是这次暗杀是中统的欲盖弥彰、嫁祸于人?还是共党‘打狗队’的人干的?行动队那边确定了吗?”言下之意,钟向辉和丁恩泽想到了一起——中统与军统素来不和,不可排除借刀杀人泄私愤的原因。

       丁恩泽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行动队和巡捕房的人在人力车上找到了一张字条!”说着,他把那张手下特务拿出来的字条打开,放在了自己面前的办公桌上,推到钟向辉的面前,两眼则注视着他脸上的表情,“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钟向辉的心一沉,他不用看到这张字条就已经能够猜到它究竟写着什么,因为同样大小、口吻相同的字条,在大上海的大街小巷里已经出现过不止一回了。当然了,出现这张字条的地方总会同时还伴随着一具早就冰凉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