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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疑凶
       林夕杭死在和平饭店304客房的客厅门口,尸体平躺在地板上,离门大约半米,双脚正对着门,致命伤在前脖颈,一道横割的大口子,血从伤口处流出,染红了他的脖子、地板,已凝固成块。

       这客房是间套房,外面是客厅,里面是卧室,中间隔着一扇门,客厅里摆着柜子、收音机、一套软皮沙发、木质茶几,茶几上放着一个满是雪茄屁股的烟灰缸,一套茶具——一个茶壶、四盏茶杯——其中两盏茶杯倒扣在茶几上,另外两盏分别放在茶几两边边缘,里面都有一半未饮的茶水,除此之外,房内其他地方并无动过的痕迹。

       徐怀志精神萎靡、打着哈欠,例行公事的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昨晚,天一黑,他就急不可耐的去长三堂子找小翠,在小翠肚皮上折腾了半宿才休息,刚一闭眼,就被下属从小翠怀里喊了起来,精神哪里能好?不过,他做了这么多年警察,办案经验还是不少,案发现场保存比较完整,他检查之后,结合下属对参加聚会人员、饭店职员录的口供,心中有了些推测。

       林夕杭提前订了304客房,舞会进行的时候,大约晚上十点,他邀请朱大友离开举办舞会的一楼宴会厅来到304客房,二人在房内喝着茶、抽着雪茄谈事;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林夕杭起身开门,凶手一刀划开了他的脖颈,将他杀死。朱大友之所以没反抗、呼救,或许凶手手里除了杀死林夕杭的凶器,还带着枪,他用枪威胁朱大友不要乱动,之后,打昏了朱大友,将朱大友带出了和平饭店。

       徐怀志收回思绪,扭头撇了眼身旁的下属,问道:“参加舞会的人、入住饭店的客人以及饭店的员工都核对了?”

       “核对了,没发现谁可疑。”那警察点头回了句,一脸为难的继续说道,“队长,参加舞会的人跟入住饭店的客人之中有不少名流,他们一直吵着离开,咱们要不要放行?”

       “还没放?”

       徐怀志一下子精神了,大骂道,“赶紧他妈的放人,你们愿意得罪人,老子还他妈不愿意呢!”

       “是。”

       那警察吓的应了句,慌忙的要去放人。

       “等等。”徐怀志想了想,喊了句,若有所思的分析道,“那些有身份、地位的人先放了,至于其他人,继续让他们留下来配合调查。这饭店门口一直有人看着,凶手不可能躲开他们的眼睛带着个大活人离开,他们肯定还在饭店里,一间一间的查。”

       “你以为凶手跟你一样蠢吗?”

       徐怀志话刚说完,外面传来不屑的嘲讽之声,只见顾凯带着两名手下走了进来,进了门,顾凯径直的走到尸体旁蹲下检查,都没拿正眼瞧徐怀志;徐怀志不认识顾凯,他一脸茫然的望着这个陌生人在“自己的地盘上”放肆,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瞪着眼骂道:“你他妈谁啊?知道这是什么地吗?知道你这是什么行为吗?破坏案发现场,信不信老子抓你回警局?”

       顾凯无视徐怀志的威胁,检查完尸体,又走到茶几旁,边检查茶几上的烟灰缸、茶杯边说道:“说说你对案发现场的看法。”

       徐怀志感觉有些不对劲,疑惑的问道:“你到底什么人?”

       “顾凯,76号行动处处长。”顾凯边拿起一盏茶几上倒扣的茶杯检查边不耐烦的回道。

       徐怀志一愣,脸上立即堆满了微笑,态度谄媚道:“哎呀,原来是顾处长,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还望顾处长恕罪。”

       “说。”

       “说?说什么?”

       徐怀志一愣,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连忙将自己对案情经过的推演说了一遍,一脸期待的等着顾凯的夸赞。

       “蠢货。”

       顾凯嫌弃的骂了句,继续说道,“你有没有仔细检查?死者脖颈的伤看似整齐,实则力度不一,这伤口先是被刺后被割开,凶手不是正面甩刀划破,而是在死者的一旁,握着凶器刺向死者脖颈,之后再割开死者的脖颈;茶几上另一盏倒扣的茶杯里有茶痕,证明了这点。当时,凶手与林夕杭、朱大友一起喝茶,凶手坐在林夕杭的左边,朱大友坐在二人对面,凶手突然动手,用凶器刺进了林夕杭的脖颈,之后,又打昏了朱大友,重新布置了现场、掩盖了自己在现场的真相。不过,你有一点说对了,凶手手上除了凶器,应该还有威胁朱大友的枪,他才能轻易制服朱大友。”

       “顾处长对细节观察入微,对案情分析鞭辟入里,小人多谢顾处长指点。”徐怀志忍着骂人的冲动,谄媚的讨好了一番,继续问道,“顾处长,不知小人何德何能竟劳驾顾处长帮忙调查案件。”

       “帮忙?”顾凯不屑的冷哼一声,冷冷说道,“这案子就交由76号来查,你们警察局协助调查就行了。”

       这案子涉及外交部的秘书、刚投诚汪主席的国民党将领,二人一个死一个失踪,关系重大;而且,顾凯那番分析,凶手可能是朱大友、林夕杭熟悉之人,说不定三人之间存在不为人知的勾当,其中的勾当正是凶手杀林夕杭、绑架朱大友的动机。这案子能不能查清,自己都会得罪人,简直吃力不讨好。此时,顾凯主动将这案子揽上身,徐怀志乐意至极,一脸谄媚的应道:“是,是,小人定竭尽全力协助顾处长。”

       顾凯理也没理徐怀志,他只是通知而非商讨,懒得管徐怀志答不答应,他的思绪全放在这案子上,凶手如何与朱大友、林夕杭见的面,是事先认识,还是用什么手段见的面,暂且放置一边,他最想弄清楚凶手是如何将朱大友带离和平饭店,脑海又推演了遍案发经过——凶手打昏了朱大友,将茶几上的一盏茶杯里的茶水倒入茶壶,倒扣在茶几上,之后,将脖颈前插着刀子的林夕杭的尸体从沙发拖到地板上,用刀子割开林夕杭的脖子,凶手望着已重新布置的现场,走出了客房,过了会儿,凶手推着饭店用的手推车进来,将朱大友拖到手推车上,用手推车里的脏床单盖上,推着手推车离开了客房。

       顾凯走出客房,站在门口左右望了望走廊,沿着走廊朝左边的方向前行,来到电梯前,他止住脚步,徐怀志与随顾凯来的俩76号特务一头雾水的跟着,电梯门开了,顾凯进了电梯,撇了眼电梯上的楼层按钮,一共七层;徐怀志与那俩特务先后跟了进去,顾凯按下了第七层的按钮。

       电梯上行,之后,在七楼停了下来。

       顾凯走出电梯,前后扫视了一番,一脸失望,正准备返回电梯,只见一清洁员从708房间出来,顾凯随口问道:“你们饭店最高是七楼吗?”

       那清洁员见徐怀志一身警服,连忙点头应道:“是。”

       “有天台吗?”

       “有。”

       顾凯一脸激动,立即问道:“怎么走?带我们去。”

       “哦,这边。”

       清洁员听话的带着顾凯几人前行,拐了两个弯,到了走廊的尽头,只见前方有几层台阶,最上面的台阶有扇铁门,门上上着锁。

       “打开。”顾凯命令道。

       清洁员一脸为难的回道:“钥匙在何经理那,平时这门不开。长官,你们去天台干什么?”

       顾凯二话不说,从腰间抽出佩枪,对着大锁就是一枪。

       “砰”

       一枪击中,锁被打烂。

       顾凯上前一步,一脚将门踹开,上了天台,天台空空,没什么东西,边缘砌着水泥防护栏,每隔几米有个凸出的石柱。顾凯绕着天台边往下望,只见饭店后面是居民房,左右两边虽各有条小路,可路口边蹲着些等活的黄包车夫,一眼就能看到小路的情景,前面就是大街,人来人往,从天台往下运人危险性太大,凶手应该不会这么做,难道自己推测错了?

       顾凯皱着眉头走到天台边,若有所思的望着前方,只见正前面也耸立着一栋楼,那楼比和平饭店稍微矮些,之间隔着一条二十米长的大街。他失望的准备离开,转身的一瞬间,他瞥见石柱上竟有条摩擦的凹槽,顾凯眼珠一转,扭头望向对面的高楼,脸上不由流露出兴奋神色,二话不说,跑下了天台。

       徐怀志几人一头雾水,不知顾凯发现了什么线索,连忙跟了上去;顾凯下了天台,直奔电梯,到了一楼,出了和平饭店,直奔对面大楼天台,只见这满是灰土的天台上布满了新的脚印。

       顾凯笑了笑,沿着脚印一直走到天台边,只见与和平饭店相对的一边脚印更多、更杂乱,从脚印的大小来看不是一个人;顾凯走到天台边凝望着对面和平饭店的天台,笑了笑,喃喃自语道:“飞天?还真像他能做出来的事,而且,还有帮手,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都对上了。”

       徐怀志见顾凯站在天台边发呆,走上前问道:“顾处长,咱们来这干嘛?凶手是从和平饭店将人运出去的,咱们得查和平饭店的客人啊!”

       “凶手从这将朱大友运走的,当然要从这查了。”顾凯心情大好的回道。

       “从这?”

       “没错。”

       顾凯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凶手早有预谋,用条粗铁丝链接两栋大楼,朱大友就是从和平饭店的天台滑到这里,虽然下面是大街,夜晚也不少人,可毕竟太高,光线不好,没人会注意到,凶手将朱大友运到这便剪断了铁丝,锁了天台的门,跟普通人一样出了和平饭店,和平饭店天台的石柱上出现的那条刚摩擦出的凹槽跟这个天台上的脚印就是证据。查和平饭店的客人?呵……估计凶手都没留下任何去过和平饭店的痕迹。”

       “雁过留痕,再高明的凶手也会留下作案痕迹。”徐怀志反驳道。

       “他不一样。”

       “他?顾处长知道凶手是什么人?”

       “他……是个传奇。”顾凯微微一笑,回了句,便转身离去,走到两名手下面前,命令道,“查清楚林夕杭、朱大友最近见过什么人,发生过什么事,任何细小的事都不能放过,特别是林夕杭。”

       “是。”

       那俩人应了句,走出天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