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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忽视的线索
       依据“第一个被害人规则”,凶手首次作案的地点往往选在住所或工作场所的附近区域。不仅因为在这些熟悉的地方他们会感到轻松,更有利在情绪相对稳定的情况下发挥,这几乎是潜意识里的决定。从理性角度来说,如此一来,凶手熟悉这些地方的地理环境,知道如何更好的逃离现场、掩盖痕迹。

       而今,动机、地点都具备,那个“名存实亡”的丈夫究竟是凶手吗?池逸晙比任何人都更想知道答案。

       大家迷茫的脸中,只有那么一个人,表情始终是波澜不惊的淡定,不是别人,就是左晗。

       她埋头正在写着什么,时而沉思时而奋笔疾书,显然不是在做会议记录。池逸晙想,简单的事物往往不如肉眼所见那么纯粹,比如眼前的这个案子。而看似复杂的事物,有时候反倒晶莹剔透、一望见底,比如被曾大方厌恶,认为急功近利的左晗。

       剔除个人喜好,池逸晙更愿意相信,她只是在这个男性主导的世界里,希望能够和他们并肩作战来破解案情,只有这样,她才会有归属感,才能找到自己真正的价值所在。

       “来,我们请新同志发表一下看法。”想着,池逸晙远远地对角落里的左晗做出一个“请”的动作。

       左晗似乎料到会有这么一出,看大家都望向一度被遗忘的自己,想来是无法推辞,索性大大方方地说:“刚才,我有三个疑问,说出来请大家指点。”

       曾大方抬头看了她一眼,左晗的开场白谦虚又不妄自菲薄,倒也无可指摘。

       “你们有没有发现,死者家中煤气灶上的锅里烧得是很平常的海鲜粥,只是黄鱼、基围虾和文蛤这些普通人家都常吃的东西?而她的冰箱里,倒是有龙虾、海胆等不少高档食材。同时,她客厅的茶几上,泡得是等级不高的六安瓜片。而死者精通茶道,放着千元一斤的白毫银针,还有好几万元一斤的西湖龙井御前八棵不喝,而去喝几百元的六安瓜片,是节约还是另有原因呢?”

       左晗一开口,就把大家问住了,没有人的关注点在这些事情上,也无从分辨茶叶的好坏价格。何况,这又能说明什么呢?几个刑警停止交头接耳,开始认真地听她说。

       “还有死者,她的脚板宽大,腿型有轻微螺旋,这是长期在船上工作留下的印记……”听到这里,曾大方微闭养神的眼睛睁开了。他这个当过海军军官的人自然有如此阅历,他不明白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女孩,她的这些知识又是从何而来呢?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的脚上有蛇咬的旧伤,还有轻微的电击伤。船上和家里怎么会有蛇的,尤其是毒蛇的呢?谁又会接连被蛇咬又触电,那么不小心?还是说的确有人在之前就想加害于她,置她于死地?这是我第二个有疑问的地方。”

       有人想开口发问,池逸晙做了个手势让他先打住。

       “我又看到死者家中的照片,平常人挂在家里墙上的照片很少有人会去经常更换,一旦有意义重大的新照片,才会想起把旧的换下。死者的家里正好有一张这样的新照片,但它既不是死者夫妻的合影,也不是死者儿子的照片,是一群人一起在黄山的合影。”

       会议室里有人在皱眉回忆,有人在翻看相机里的现场照片,寻找左晗所说的这张相片,好像是找到了,和旁边的人指指相机的显示屏。

       左晗还在说:“这群人里看上去有夫妻、有情侣,还有几个落单的男女。站在死者身边的恰恰是这次一起被发现昏倒在卧室的男人。照片上两人的动作相似、死者的膝盖和脚尖都指向男人,从身体语言来说,至少死者对于这男人很有好感,而站在她另一侧的丈夫表情呆滞、身体也相对僵硬,站得笔直。根据照片上印着的时间来看,是半年前,而根据目前的情形来看,他们两人显然是情侣关系。我的问题是,这个男人是不是造成夫妻两人分居的主要原因呢?女人是否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出轨,而丈夫早有发现,忍无可忍才提出离婚呢?”

       大家听得起劲的时候,左晗微笑着双手合十,戛然而止:“好了,我说完了,班门弄斧了。前辈们见谅。”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左晗一口气说了三点,偏偏都是之前没有任何人提过的方面,信息量有点大,人人都在整理思路,寻思着这其中的关联和线索。

       “小臧,死者脚上的创口你怎么看?”池逸晙突然转向臧易萱,想要确认左晗的说法。

       “死者左脚大拇指上的创口针眼大小,之前有水泡,不排除蛇咬伤的可能性。她右脚中指和小指的皮肤表面创口符合电击创面小的特征,但需要切开查看肌肉层才能够判断。因为电击伤一般损伤较深,有时候浅层肌肉正常,深层肌肉会有缺血和坏死,而且和正常肌肉分界面模糊。如果需要确定,我还可以调取死者的就医记录,看看是否有用过大剂量青霉素来放置触电后常见的厌氧菌感染,以及是否采取过急救措施来预防破伤风,以此可以判定她是否在清醒状态下有过触电状况。”

       “那茶叶和海鲜粥又是什么意思?”刘浩有点转不过弯。

       “我们一般有贵客或者稀客来,都会拿出家里最好的东西招待,而对待自己熟悉的、亲密的人,就比较随便,至少不会同时用上最好的食材和茶叶,除非逢年过节的时候。我的这个推断不知道合理吗?”左晗解释道。

       刚才左晗说是疑问,其实观点很明确,她强烈怀疑是死者的丈夫由于妻子婚内出轨恼羞成怒,加之财产和抚养权问题,从而引发杀机。在座的人都明白,这种可能极大,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但在感情和身体的双重背叛下,妒火往往会熊熊燃烧,将一切往昔情意都蒸发殆尽、灰飞烟灭。

       曾大方暗暗诧异,他扫了一眼自己的这个徒弟,看似柔弱的身体下到底蕴藏了有多少秘密和能量,方才自己让她收拾下现场,杂乱的装备,她丝毫没有多余的翻看和逗留,短短五分钟时间,就这么眼睛扫几遍的功夫,居然发现了那么多干活。自己这个老刑警却呆了半小时都没发现,他有些胸闷气短。左晗凭得到底是运气还是实力?

       刘浩突然一拍脑袋:“瞧我这记性,钟点工还反映了一个情况,我认为是比较重要的,值得追究一下。就在去年年末,死者经历了一场比较严重的车祸,左侧大腿打了钢钉,头部缝针,在家休养了有小半年。但是没有报警,对于肇事方既没有追究责任,也只字不提车祸,更不用说赔偿了,这点比较蹊跷。”

       池逸晙的眼神一点点从温和变得犀利起来,他很难和在座的一一解释他的直觉。一个破过几十起命案的多年刑警的直觉告诉他,这里面大有文章。他当即命令刘浩、臧易萱和左晗三人去查清,到底那场车祸是怎么回事,其中究竟有什么隐情,又和目前女人的死是否有什么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