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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案情疑点
       案情分析会上,大家面色凝重,气氛死气沉沉。

       不是没有斗志,而是太缺觉,他们面对的案件是个突发的命案,而且很明显,这个案件就像一个密封的铁球,圆润坚固,不管人们多想打探这其中的内核,似乎都找不到一丝缝隙可以突破。

       左晗看着一张张隔夜脸走进来。最先出现的是个瘦瘦的男人,疲惫没挡住他眼里的活络。

       他一进门就看到了坐在角落里、低头在做笔记的左晗,眼睛放光,似是惊喜到难以置信,刚要热情地和她打招呼,曾大方沉着脸在背后推了他一把:“发什么呆,挡着道了。”

       刘浩吐吐舌头朝左晗鬼笑了下,顺势坐到了她旁边的座位。

       曾大方这才看清他愣在原地的原因,无奈地摇了摇头:“本性难移。”

       他看到左晗丝毫不受影响,淡然朝他张望,一抬下巴命令道:“那……谁,今天你做会议记录,正好学习学习。”

       左晗一字一顿地补充道:“曾队,我的名字叫左晗,左右的左,日字旁蕴含的含。左晗。”而后又响亮地回应:“好的,明白了。”

       会议在池逸晙入座后就开始了,他把手里的报告递还给臧易萱,开门见山道:“手头这个杀人抛尸案比较特别,说特别,是因为在我市建市以来,或者可以说是全国范围内,之前还从来没有发生过类似在高架进行抛尸的恶性杀人案件,这也是为什么我们第一时间封锁现场。这起案件容易引起社会集体恐慌情绪,消息传得很快,市局领导今天一早就打电话给张局特地问了案子的情况。所以,留给我们的办案时间非常紧迫,要在局面被动之前,不说破案,至少要有实质性的突破。”

       会议室里,所有人都全神贯注听他说话。

       “我这里再额外关照一下,请所有此案参与的办案人员,面对任何打探消息的人,哪怕是我们自己内部的人,尤其是记者,都要严格进行保密。我相信这点,我们在座的都能够做到。”池逸晙说完,就朝臧易萱点点头,请她先做一个简要的汇报,和大家通个气。

       臧易萱点开幻灯片,死者在高架铁网上、解剖台上的照片一闪而过,她介绍说:“昨天大致尸表情况我们在现场基本都看到了,其他细节我报告里都写了,这里就不一一罗列。目前能够确定的有三个要素,死者年龄经过检测,在24到26岁之间。由于发现尸体时的气温比对往年同期温度,死亡时间在两周左右。另外,根据死者胃内容积物的消解情况,基本能判断,被害时距离死者最后一餐约4到5个小时。致命伤有两处,经过分析,能确定死亡原因,是由于机械性窒息,也就是脖子一处被环状物压迫造成。”

       刘浩问:“之前我们在高架上匝道通往现场正上方的途中,有一处水泥墩身上发现有压痕和血迹,能和死者DNA对得上号吗?”

       臧易萱说:“DNA样本被污染,没有办法比对,但是尸斑情况和压痕有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匹配度。”

       “死者生前身体状况如何?”曾大方又问。

       “未婚未育,有性侵痕迹,但没有精液残留。还有,死者长期处于亚健康状态,贫血严重。”

       刘浩质疑:“没查到其他人的表皮细胞?”

       臧易萱瞥了他一眼:“仔细查过了,死者指甲有非自然脱落,应该是在搏斗过程中抓伤过嫌疑人,但都被凶手处理过了,提取不到嫌疑人的DNA。”

       刘浩扬起眉毛,又是第一个问道:“怎么处理过?”

       臧易萱无奈摊开手:“指甲被修剪过,身体被擦拭过,所有嫌疑人可能残留过的痕迹目前都不存在了。”

       池逸晙知道臧易萱就事论事,并不给任何推断,细细问道:“其他还有什么异常情况?”

       臧易萱仔细回想着,把尸检报告递给大家传阅:“毒化检验做过了,胃内容积物也没有安眠药成分,可以确定她的死亡原因。身上有多处伤痕,但致命伤比较明确。有两个地方我没太想通,但也有可能是我多虑了。”

       曾大方鼓励她:“没事,说说看。”

       臧易萱把幻灯片调到一张死者的正面面部特写,一条紫红色的血印清晰印在女孩的左半边脸上,右边的脸上毫无印记。

       她用激光灯在脸部打圈示意:“你们看,死者的脸上有一条痕迹,没有脖子上的勒痕那么明显,但肉眼能看清,当时用力的程度不轻。”

       “这有什么想不明白?”刘浩问。

       “正常人都有常识,要勒死一个人,最直截了当的方式就是勒脖子。脖子细,受力面积小,气管和食道被掐住,没几分钟就会窒息死亡。如果力气再大一点,伤到颈椎,那也是致命的。但他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勒脸呢,他是想达到什么目的?”

       刘浩不以为然,和她辩论道:“你可能真的想多了,在我看来,很简单,所见即所得,咱们不要把事情搞复杂了。凶手很有可能就是第一次杀人,心理素质不够好,慌乱了,手发力了,脑子还没跟上,勒错地方了呗。”

       臧易萱毫不犹豫地摇头:“事情偏偏没那么简单。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我说的多虑指得是我明确知道这条勒痕蹊跷,却不知道它蹊跷在何处。你的说法从我们专业角度来看不成立。”

       “怎么不成立了?”刘浩问。

       池逸晙和曾大方也把目光转向她。

       “如果像你所说的,他心理素质比较差,那勒痕就更不应该是这样的形态了。没有人可以在杀人时还能稳稳当当地把绳子丈量好,只勒人一半的脸,这从目的上、实施可行性上,都说不通。”

       池逸晙点头,问:“那你说的另外一处是?”

       “就是我在发现尸体的现场说的,她身上最多的伤痕集中在头部,可是频繁的敲击却没有击碎头骨。人的脑袋由颅骨外板和间骨内板组成,只有敲碎骨质支架也就是颅骨,才会真正威胁人的性命,但凶手没有这么做。”

       “会不会是凶手手里的工具不顺手,所以使不上力?”

       “不存在这种可能,根据受力面的印记,凶器是一把袖珍铁锤,虽然体积比较小,但质地硬,如果力够了,击碎颅骨,就能让人立刻失去生命体征。”

       “那或许就是凶手力气不够大,或者说是心慌了手软了呢?”又有人提出一种新的可能。

       “这和脸面部的印痕不相符合。凶手的力气很大,但为什么要敲击那么多次,却不致命,我觉得还是互相矛盾的。”

       曾大方说:“有没有可能是凶手在受害人死后,出于报复心理,才多此一举呢?”

       臧易萱又摇头:“根据尸检情况,这些伤只有腹部的穿刺性伤口是在死后形成的。”

       池逸晙问:“你经手的案子里,以前有没有过类似情况?”

       “至少这两种情况同时发生的,还从来没有过。”

       “大家有什么想法没有?”

       没有人回应,几个刑警面面相觑。

       池逸晙往座椅上一靠:“好,这个细节很好,值得研究研究。我的想法是,对于她的头部伤痕,极有可能是在一个狭窄空间形成的。”

       大家投去询问的眼神,池逸晙总是在案件步入沼泽之际力挽狂澜,久而久之,大家都对他有种习惯性的依赖和信任。

       池逸晙条分缕析:“敲了那么多下,费时费力又又无效,在什么情况下,凶手会不那么争分夺夺秒,让受害人一击毙命?要么,主观意愿不想这么做,或者客观能力达不到。对于前一种,我们现在还没法判断,先放一放。对于后一种,无非再有这么几种可能性,第一,工具用得不顺手,使不上力。第二,力气太小,敲不碎颅骨。第三,相对密闭的空间,举起榔头需要有个缓冲的空间,才能发挥效用。刚才我们的首席法医已经排除了两种可能。”

       “对哦,空间有限制,他发挥不开,敲上去力气自然就小。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刘浩恍然大悟。

       池逸晙点点头,总结道:“什么样的空间会是有限制的空间,这个条件还太宽泛,但至少我们现在知道,嫌疑人会开车,作案时在密闭空间,杀人事件在两周前死者餐后四到五个小时,第二次抛尸时间在昨天凌晨两点到三点。好,现在死者身份,是我们现在需要突破的第一个缺口。”

       曾大方说:“在抛尸路段,我们走访了案发时间范围内,经过这个路段的车主,没有一个目击人。不排除看到了却不敢说的情况,但至少我这里没看出明显的隐瞒情况。在死者死亡时间范围前半个月到现在,全市失踪人口库里也没有对应体貌特征的人员。”

       池逸晙提醒道:“案发区域上方的车道距离省际国道大约有二十公里,也不排除外省市人口流动的可能性。这样,我们扩大排查范围,比对下临近兄弟省市的失踪人口情况,看看会不会有情况。”

       曾大方点头:“好,马上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