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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掌心秘
       这招“天玄地黄”乃“冲霄力”中最为凌厉的一式,旨在大开大阖,用则无坚不摧、无固不破。白衣女子被此惊天掌力震慑,避之惟恐不及,慌忙回旋后撤,直至三丈开外才堪堪稳住步子,娇喘吁吁,眼前不住发黑。

       李曦和丰神自若,巍然道:“千般巧变,难及抱元守一!李某已相让四十余招,而你却连我一招也接不下。姑娘,我劝你不要再打了,何必令自己太过难堪?”

       白衣女子故作镇静,巧言相应:“李大侠掌力盖世,然我并未束手,若能再接我全力一掌,小女子方始心服。”心中却想:“胜败凭天,在此一举,只盼这李曦和是个愿赌服输的真君子。”

       “不到黄河心不死。”李曦和摇头轻叹,“在下拭目倾耳,以待高招。”

       白衣女子凝神运气,迎风出掌,此番却不再以虚实变换的招数迷惑视听,单掌箭步直冲,欲毕其功于一役。

       沈望舒从旁观战,暗自震惊:“她疯了不成?竟敢与师兄硬拼掌力!”

       李曦和从容不迫,挺掌迎上,自信已胜券在握,岂料便在两掌堪堪相碰之时,那白衣女子竟中途变招,玉臂一晃,掌心突然向李曦和颈间拂去。李曦和暗叫不妙,可转瞬又觉她掌中既无内力,也无古怪,这轻轻一拂,浑似隔靴搔痒,未存半分力道。但此时二人近在咫尺,李曦和再想收招亦自万难,沉如岱岳的掌力猛然打在白衣女子肩头,只听她娇哼一声,身子登时飞了出去。

       此番变故突如其来,大伙儿始料不及,八方倏起惊呼,可那白衣女子落地无声,居然没吭半句。只见她颤巍巍勉力起身,右臂垂荡无力,显然已经脱臼,然手心却紧握成拳,似乎正死死地抓住什么东西不放。

       李曦和扼腕长喟:“姑娘,你这又是何苦?若非我只用五成内力,你这条膀子已然废了。”

       白衣女子并不应言,在无数诧异的目光中昂然翘首,风姿绰约,宛如傲雪寒梅。她先是艰难地将左手缓缓抬起,而后搭在右肩上拼死使力,但听“咔嚓”一声骨骼作响,竟自行忍痛接骨正位。三九之际,寒风裂骨,而她云鬓下豆大的汗珠却滴落如雨。

       旁人见此,无不悚然,只觉这女子对自己太过苛酷,刚烈若此,便是个七尺男儿也相形见绌。

       此刻忽见苏九思蹦蹦跳跳,拍手高叫:“师父赢了!师父赢了!”银铃般的童声一起,大家才稍稍缓过神来,霎时随之喝彩不断。唯有沈望舒和苏愚并无喜色,唯感哪里不对,偏又说不上来。

       白衣女子瞟了苏九思一眼,方知这孩子是李曦和的弟子。她倦然浅笑,声音尽带疲惫:“谁说你师父赢了?”

       “你内力不济,一条手臂都险些被我师父打残,难道还不算输吗?”苏九思小脸儿一扬,得意之色溢于言表。

       白衣女子轻轻摇头,“我方才说得明白,只与他比试‘掌法’,而绝非‘内力’。你师父内力胜我数倍不止,可若论掌法巧妙,却是我赢了。”话音方落,回首凝视李曦和,右臂平举,缓缓张开五指,问道:“李大侠,你看这是什么?”

       李曦和定睛细瞧,众人的目光也随之聚敛到女子手中。

       一枚黄铜衣扣,借着微弱的星光,携着幽人的芳华,在她洁白的掌心内熠熠闪耀!

       大家正自瞠目,也不知是谁突然喊了一句:“李、李大侠的领扣!”遂齐刷刷向李曦和颈间望去,但见衣领敞露,领口处果然少了一枚纽扣。

       在场之人此时方才领会那白衣女子的心思,怪不得她三番五次强调比试‘掌法’,原来竟是谋定而后动,先前所做的一切,无非是让李曦和大意轻敌的幌子而已。

       李曦和伸手摸了摸衣领,一贯波澜不惊的面颊旋即暗流奔涌,忽而仰天大笑,“好,好!姑娘不但掌法精妙,而且智谋超群、胆识过人,远胜我这一勇之夫。”他目中闪过一丝人所不易察觉的森沉,刹那间复归平和,嘴里淡淡吐出四字:“在下输了。”

       白衣女子敛裾相敬,眉额间露出盈盈喜色,“李大侠言而有信,不愧是誉满天下的仁德君子。小女子尽耍些机巧手段,钻了阁下的空子,得罪之处,敬请海量汪涵。”

       “姑娘过谦了。”李曦和拱手回敬,“正所谓斗智不斗力,假如你手中藏有一枚暗器,甚至喂有剧毒,刚刚那一记轻拂,已取了区区的性命。”

       “李大侠说笑了!”白衣女子诚言以对,“临阵对敌,岂能假定?彼时我掌中若带利器之孤寒,以阁下之能,又怎会察觉不到?命悬一线间,求生之念势必顿生,料想我的暗器未及你咽喉,早已被你一掌震死。”

       李曦和豪然笑道:“无论怎样,按照先前定下的规矩,此局当算姑娘获胜。曦和恃勇于前,轻敌在后,败的不枉。”

       众人听了,无不暗挑大指:“江湖上每逢比武论剑,不知有多少人输不起、耍无赖,自己明明败了,反而尽放些马后炮,指责赢家用诈使虞,但求挽回些颜面,其实早已将人格丢个干净。唯有李曦和这般虚怀若谷的正人君子,才当得起‘大侠’二字!”

       沈望舒亲睹白衣女子凭胆略、借机锋,巧胜李曦和,惊诧之余,亦带钦慕,只觉如此智勇双全的奇女子,除了自己的师娘童瑶之外,此生从未见过第二人。他抖擞精神,健步上前,朗声说道:“姑娘,我师兄既已落败,这一阵便由在下接了。你刚刚历经一场酣战,身心俱疲,还请稍事休息。”

       “那倒不用!”白衣女子娥眉一挑,“早打早完,何必拖沓?”

       “姑娘爽快!”沈望舒饶有兴致,略起争胜之心,“却不知你想与我比些什么?”

       白衣女子轻启朱唇:“比剑!”

       围观之人心道:“这女子当真奇怪,李曦和以掌力居冠,她便与之试掌,沈望舒凭剑术称魁,她就邀其比剑。临敌争锋,理应以己之长,攻彼之短,哪有她这般颠倒行事的道理?”尽管心生疑窦,却已不像先前一样数黑论黄,倒想瞧瞧她此番还有什么对策。

       沈望舒会心一笑,“姑娘意欲比剑,想必剑术亦有过人之处。只不过我却要先问个清楚,你我此番到底是比‘剑法’,还是比‘内力’?免得像我师兄一样,稀里糊涂着了你的道儿。”

       “既不比剑法,也不比内力。”

       “那比什么?”

       “剑胆!”

       沈望舒奇道:“如何比法?”

       白衣女子盯着他身上的四口宝剑,轻声释语:“沈二侠所配四剑,俱为神兵,我便借此与尊驾分个高低。”说着,扬手点指“无瑕”“玄英”二剑,“烦请府中下人去寻两方剑架,将此二剑出鞘,倒置于架上,你我二人单足悬于剑尖比斗,谁若划破足履,抑或从剑上跌落下来,就算输了。”

       她顿了顿,一双玉眸灿若星辰,环顾四周惊异的面孔,锐声续言:“此乃——悬剑斗胆!未知沈二侠敢比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