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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撄锋
       他念及此处,顺着苏愚之言,亦道:“苏大叔言之有理。姑娘,你若被仇恨蒙蔽双眼,恶名只会比白鹤多十倍不止。悬天双璧纵然不才,在江湖上也算略有薄名,今日别无他意,只想将此中缘由问个明白。若那白鹤真是个十恶不赦之徒,不必姑娘动手,我与师兄也会将此人纠察正法。”

       却见那白衣女子轻轻摇首,面纱如水,泛起涟漪,颦蹙的眉间染上一丝孤寂,口中似在故作坚贞,“此事盘根错节,牵连甚广,说不明、讲不清。漫说悬天双璧,哪怕你们的师父,那香炉峰上坐而论道的皇甫青云亲临,也未必能查出白鹤的踪迹!”

       “放肆!”始终沉机观变,未曾开口的李曦和顿时怫然。

       众人对这女子所言也甚为愤懑,想那皇甫仙君身份何等尊崇,旁人敬之唯恐不及,哪曾敢有半句奚落?而这女子不但直呼其名,还讥其“坐而论道”,实在太过无礼。

       “我说错了吗?”白衣女子凛然诘问,“他的武功既是天下第一,为何不把世间所有的恶人都杀个干净?”

       李曦和凝神聚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一边摇头,一边叹气,“人分两面,岂能轻辨善恶?武功越高,越不能恣意妄为,即便是天下第一,也无法洞穿人性、逆转人心。”

       白衣女子轻笑嗤之:“我本是个直性子,听不懂这许多弯弯绕。此次自东海一路行来,拜聆了许多悬天双璧的英雄事迹,可惜闻名不如见面。沈二侠性子虽然豪爽,为人却不够稳重,而李大侠又太过沉稳,一言一行,似乎都像表面文章。”言此,明眸流转,巧盼四周,倏而莺声道:“若没什么事,大家就此别过,我要走啦!”亦不顾众人诧异的目光,转身径自向院外而去。

       “慢着!”李曦和嘴角轻轻颤动,沉声森然:“姑娘大放狂言于前,嘲弄我们兄弟在后,现下却想大摇大摆地从苏府正门走出去,哪有如此便宜的事?”

       “看来,你们今日定要与我纠缠了?”

       “我们适才已然言明,只欲将事情问个清楚,并不想与你为难。倘使姑娘执意要走,只需胜过我兄弟二人一招半式,悬天双璧决计无颜再加阻拦。”

       李曦和此言分明是想让她知难而退。这女子的武功虽奇,要胜“悬天双璧”,却是痴心妄想。

       孰料那白衣女子莞尔一笑,竟坦然应下:“也好!若能如此,反倒省去了一番口舌。”

       众人闻之色变,无不腹诽,只道此女不知天高地厚,又忖她宁可铤而走险,也不愿将前因后果当众讲明,不免对白鹤之事愈发好奇。

       唯独沈望舒的心思与旁人迥异,只觉这女子大有“虽千万人吾往矣”之豪气,心下渐生钦佩,抱拳执礼:“姑娘巾帼英风,犹胜须眉,在下感佩莫名!可惜你的功夫机巧有余,精纯不足,胜负之数,大家心知肚明,又何必逞强?”

       白衣女子并不还礼,只颔首致意,“沈二侠所言不假,你二人俱为‘化神’高手,而我的境界不过‘养气’而已,未曾动手,胜败已不言而喻。可话又说回来,你们明知武功远胜于我,还如此咄咄相逼,难道不是凌人之举吗?”说着,极目扫视,宛如电掣,掠过院中每一个人,又回到沈望舒脸上,“更何况,贵方几十个大男人将我一个小女子围困于此,难免有仗势之嫌,便是赢了我,脸上也未必光彩!”

       沈望舒摇头笑道:“姑娘刚刚还说自己是个直性子,眼下为何又拐弯抹角起来?你有话不妨直言。”

       女子闻言,脸上一红,幸有面纱遮笼,并未令人察觉。她稍缓神色,语气中忽然略带几分狡黠,“二位高贤既然占尽人和、地利,就理应让出些天时。我甘愿与你们比试武功,但你们也需答应我一个条件。”

       “愿闻其详。”沈望舒不作多想,便轻易许人,却不知一旁的李曦和早已眉峰紧锁。

       白衣女子见他应允,不敢有丝毫拖延,生怕徒增变故,旋即道:“比试的方法、规则需由我定,如此才算公平合理。若不答应这个条件,纵然杀了我,我心中也不会服气。”

       “那有何难?”沈望舒面溢洒脱,率然道:“眼下我们人多势众,的确对姑娘不甚公平,这个条件,我答应你便是。”

       “荒唐!”李曦和忽而一嗤,暗藏愠色,“师弟,切不可受这女子蛊惑。方法、规则皆由她定,你我岂不深陷被动?假若她让你断手、剜眼之后再行比武,你也言听计从不成?”

       白衣女子连连冷笑,鄙薄顿生,反唇相讥:“李大侠不愧为当世第一君子,以己之心,度人之腹,还能把人心想得更坏些么?”

       “那就请姑娘先划出个道儿来,李某听后,如果觉得可以接受,自然会答应你的条件。”

       “好!”女子眸中莹光闪烁,鹃声道:“小女子想先与李大侠一较掌法高下。不知这种比法,你可否接受,比那断手、剜眼又如何?”

       她此言既出,直引得旁人一阵轩然,不屑者有之,哄笑者亦有之,即便是那些不懂江湖之事的家仆们听了,也尽皆排揎。孰不知李曦和少年出山,正是以一双利掌名动天下,掌力所向,未晓有多少英雄豪杰为之折服。此女班门弄斧、强捋虎须,岂非自取其辱?

       这个便喊:“小小女子,太过狷狂!”

       那个又叫:“井底之蛙,怎见天日?”

       众人正自喧扰,即刻被苏愚挥手约束,随之向那女子直言:“姑娘,‘玄黄掌力’之威,宇内尽知,即便‘还虚境界’的高人也不敢托大,你要三思而行啊!”他神色慈蔼,言语恳切,与众人之态大相径庭。

       白衣女子心间一暖,又念及此人之女幼年夭亡,倏起恻然,敛裾相敬:“苏先生宅心仁厚,不计较我先前无状之举,小女子谢过了。”话锋一转,又说:“常言道,人贵有自知之明,而我此生却偏爱溯流而上,纵使‘玄黄掌力’天下无双,小女子也想斗胆撄一撄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