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悬疑小说 > 遗失的证言
第一章:梦与现实(1)
       这一个星期里,韦娜就像活在地狱。

       一星期前的那场车祸夺走了她全部的记忆,此后无端怪梦成功占据了她的大脑,像是一个不速之客三番五次扰乱她的生活。

       好在每次她都能侥幸挣脱噩梦,却从一个牢笼逃进另一个牢笼。

       没错。

       脱离噩梦的她并不能因此感到庆幸,因为这栋两百平米的房子像是一间更大的地牢,不止如此,她还要说服自己和一个陌生男子同床异梦。

       他叫韩一山。

       失忆前他是自己的丈夫,失忆后成了最陌生的枕边人。尽管他是一个好丈夫,但韦娜始终无法接受他的存在,尤其是在面对一些亲密称呼与过分关怀时。

       她需要的,只是时间。

       韩一山的声音传来,他很紧张韦娜的状态。

       韦娜轻描淡写地回了句,这一次有点不一样……

       她恐于回忆,可大脑还是不听使唤地浮现着那些可怕的画面——一个被肢解的女人。然而更恐怖的,是韦娜终于看见了她的脸。

       是自己。

       此时,窗外阴雨连绵,和梦里一样。所以她极力眺望,就好像雨的尽处有她有找的真相。

       翌日。

       黑幕被黎明撕碎丢到天的另一边,日出变换出的七色光圈同时印在半空。但在秋月如心里,这雨从来就没有停过。

       出门时韩一山接到院方通知,说有一台手术需要他陪同完成。韩一山没有办法推脱,只能把韦娜丢在医院门口,后匆匆离开。

       就此,韦娜只能独自面对医生。

       在医院里韦娜毫无保留地道出自己的近况,医生说这是好的征兆,是药效发挥的结果,让她务必坚持下去,这样才有可能康复。

       “也就是说我做梦是药物作用。”

       “可以这样理解。”

       意料中的结果让韦娜更加不安,“那么我的梦会是我某些遗忘的记忆吗?”

       “药物最先刺激的是某段性质特殊的记忆,比如一些另你难忘的过去,可以快乐的,也可能是痛苦的,这些记忆会转化成一种抽象图像,所以你梦到未必是真实,但一定和现实有联系。”

       韦娜冰凉的指腹落在脸上,脑中浮现的却是梦中的那张面孔。如果那个梦连接的是某个痛苦记忆,那么忘记会不会是更好的选择?

       “我这次来是想跟您说我……”韦娜一咬牙,“想放弃。”

       “决定好了吗?”

       她不坚定地点着头。

       “如果这段过去注定会让你痛苦,忘掉也许不是一个坏的打算。”

       “嗯……”

       像是怕自己后悔一般,她决然离开。

       因为行路过于匆忙,不慎与一名男子相撞。那人穿着一双落满灰尘的皮鞋,一条破得不能再破的牛仔裤;蓬松如枯草般的头发中隐藏着一张布满胡渣的脸。

       这是一个非常邋遢,并且没有礼貌的男人。

       韦娜如直起腰,抓着男人遗落的一份报纸,望着他的背影。他一定是遇见了急事,才没来得及说上一声抱歉,如此看来,并无过错。

       至于这份报纸……

       男人走得太匆忙,已经来不及追还,不过看年份应该不会很重要,丢掉便好。可就在这时,一只有力的手抓住了她,并有一个嘶哑的声音传来,“抬起头,让我看看你。”

       愕然中韦娜如抬起头,望着眼前这对深邃的眼眸,寒眉微蹙。

       “你……”

       韦娜认出了他,不止是因为他的邋遢,更是因为他脸上那种不屈的颓废,与一双比黑夜更黑,比冷风更冷的双眼。

       韦娜挣扎开,递还报纸,“你的报纸,日期是一年前九月六号,我不知道它对你有用……”

       男人随手将报纸丢进垃圾桶,他在乎的只是眼前这张面孔,“不好意思,认错人了。”

       他没再说一句话,甩身离去。

       望着他的背影直至消失在走廊近处也没有转回目光,不知为何,韦娜竟在这个邋遢男人身上产生一种莫名的好感。

       回到家。

       韦娜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丢掉所有治疗失忆症的药物,又把客厅与卧室打扫得一尘不染,似乎是在用这样的方式摆明她的立场与决心。

       一切从零开始。

       可就在她清理杂物间时,苦心筑起的信念却轰然倒塌。她先是看到一款女用蓝色手提包,又在包内发现一些不属于她的私人物品,当中一张红色的小本让温馨的房间变得寒气逼人。

       难以置信……

       此时浮现于脑海中的不止一个女孩的名字,还有一张邋遢却俊朗的轮廓,他们的东西也什么会在自己家里?

       回到客厅时突来的电话铃音恍若一直大手,猛抓着她每一根神经,使之紧绷。电话里一个嘶哑的,陌生的男人声线又如一把剪刀,将那些绷紧的神经一齐剪断。

       韦娜几乎叫起来,“你说什么?看见什么?”

       男人淡漠的笑声自话筒中传出,一字一顿地重述了一遍:我看见你杀了人。

       窗外一抹淡然的阳光瞬间冻结,冰寒刺骨。

       韦娜放缓语气,她认为电话里的这个人很可能是某个被自己遗忘的朋友,因为不甘心就这样被她忘记,所以才用玩笑的方式宣泄不满。

       想到这她放缓语气,稍露笑意,以镇定平稳的语气问对方是否认识。

       她很快就得到就对方的回复:我认识被你杀死的那个人,算吗?

       那的声音轻得就像落在耳膜上的一片绒毛,每一个字却又如同一根根捆绑扎心的藤蔓。

       “如果你不说我要挂电话了。”

       韦娜急了。

       这似乎是一件很好笑的事,于是话筒内传出那令人讨厌的窃笑,“别急,我现在就告诉你,被你害死的那个人叫什么……”

       她果断扣了电话,不给对方说下去的机会。

       与此同时,韩一山回到家中,见秋月如神色紧张,便上前关心询问。她没有说出原因,因为那很有可能只是一场逼真的恶作剧,忘了就好,所以她敷衍韩冰说自己只是头疼发作。

       韩一山深爱妻子,很担忧,“你总是这样我真有点放心不下。”

       她极力望向韩一山,“是不是又要去外地?”

       韩一山叹气,点头回答,“对不起,我知道我应该多陪陪你。”

       为让韩一山安心工作她开始撒谎,“你不用担心我,我现在不是挺好的嘛。”

       其实一点都不好。

       这一段时间无数个夜是在噩梦中度过的,她极其渴望在自己恐惧时能有个人陪在身边,可韩一山因为工作关系要时常出差,故此很多时候要她独自一人默默承受。

       韩一山恰逢时机,拥抱妻子,“我很快就会回来。”

       “什么时候走?”

       “晚上八点。”

       他的肩膀十分宽厚,温暖的胸膛也足以让人感到踏实。可不知道为什么,韦娜无法从中汲取到自己所需的安全感,就好像这是一个从来就不属于自己的陌生身体。

       “我帮你收拾东西。”

       “不用了,院里做就安排。”韩一山看着避开自己走向卧室的韦娜,“我们不能总像陌生人一样吧,要一直这样下去吗?”

       韦娜如言语躲避,“衣服总要带两件吧。”

       这一年时间里他们虽然形同夫妻,却从来没有向真正夫妻一样同房。失去的记忆是韦娜心里解不开的疙瘩,她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在此之前和这个男人发生任何关系。

       “韦娜……”

       情绪催促着韩冰的双腿,粗壮的臂膀也因心中怨言而越发有力,“只要你说一句,我就不走了。”

       韦娜挣扎着,“你弄疼我了。”

       韩一山这才意识到自己的鲁莽,继而放开手,“我不是有意的,没伤到你吧?”

       “我没事。”

       此刻语气越是平淡就越伤人,韩一山感觉自己的心口焦灼,像是被火吞噬了一般。可他没有办法释放心中的怨火,因为这女人仿若一块坚冰,不管他如何发怒,得到的永远都只是一句淡漠的回应。

       她的心有一扇窗,紧闭着。

       夜幕降临。

       韩一山心有不甘地离开了,相信这会儿他已经坐上就飞机。这以后至少一个星期时间,韩一山要独自面对可怕的噩梦,面对一个人的孤独与无助。

       这个夜晚黑得浑浑噩噩,就连星星都避而不见地逃到天的另一边,此时此刻唯能分享心情的就只有窗外面一抹寥寥的灯火,却越看越惹人心凉。

       十点半。

       韩一山正要休息时手机意外响起,她认为是韩一山就不假思索地接了电话,然而听筒里传出的却是一个冷森森的陌生声音。

       “您是?”韦娜十分客气,后一秒声音忽然尖锐起来,“你到底想干什么?”

       是那个打过骚扰电话的神秘男子,之前韦娜还认为这是场恶作剧,但现在她明白事情远没有想象得那么简单,因为这个男人此刻就在自己家门口。

       夜班三更出现一个不速之客,还是在韩一山出差期间……

       她止不住地胡思乱想,心跳加速。

       很快听筒中又传出男子声音,并释放出一个令人不安的讯号,对此韦娜无法相信也不能理解,于是冲着手机大叫,“你胡扯,我和你没关系。”

       讲完,她挂了手机。

       可铃声还是没命响着,为此她只能选择关机,然后用力掩住双耳,企图用这样的方式逃避那些催命的响声,可仍有一串可怕的声音透过指缝,直达耳膜。

       是座机。

       韦娜缓放双手,塌陷的双眼盯紧客厅。

       真是阴魂不散,无孔不入。

       下了床,她拖着单薄的身子走入空旷客厅,在沙发旁实木茶几前驻足,思前想后,还是缓缓地将话筒拿起,递到嘴旁的同时轻声地问了句,“你到底是谁?”

       对方答非所问,“薄情。”

       韦娜冷眉微蹙,“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