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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卧轨者
       门突然开了,一名年轻人拎着手电闯了进来,风跟在他的身后,老徐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年轻人名叫刘强,是徐辛店站的站警。

       “有什么情况吗?”老徐迫不及待地问道。

       刘强走到了火炉旁,一边烤着手一边回答:“你真以为还会发生那种事啊?那绝对是意外!”

       老徐也觉得自己可能是多虑了,笑道:“这几天太紧张了,也许是我想多了……”顿了一下,他补充道,“但我这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刘强拿出一根烟来,拎起火炉上的水壶,借着炉火点燃:“站长,要不您睡吧,有我盯着就行了。”

       老徐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指向了十一点二十分,他摇摇头:“半点有列车通过,咱们还得到月台上转一圈。你说是意外,如果真出事了那就不是意外了!”

       “站台上一个人也没有,如果真有人,我还摆不平?”刘强轻松地说道。

       老徐相信,面前的这个年轻人身材高大魁梧,几年前曾在隍都城里一个人撂倒了三名壮年的小偷,也正是这个原因,他当上了徐辛店车站的站警。

       但不知为什么,那种不祥的预感总是挥之不去,老徐摇了摇头:“还是咱们两个人一起转一圈吧,这趟车过去了,后半夜就好熬了。”

       刘强的表情中有些不以为意,老徐自然装作没有看见。

       徐辛店的站台还是二十年前重修过的,现在已经显得有些破败了,由于站不大,这里并非全封闭式的,所以每一个人都可以随便进站,走上月台。

       此时,月台上空荡荡的,一排候车的棚子虽然亮着灯,看起来却显得昏暗无比。

       远处,隍山山脉巍峨高耸,初冬的寒风便从那里呼啸着扑面而来,站台旁几棵年代并不久远的杨树被吹得瑟瑟发抖,枯枝撞击着,发出咔咔的声响来,干涩而令人感到有些不安。

       只有月台下的那几条铁轨,在两边山体的斜坡夹击下静静地铺向了远方,划出了一道巨大的弧线。

       刘强把手头的烟屁扔掉了,然后重重地踩上几脚,火星子从他脚边飞散出来,贴着地面挣扎了短暂的瞬间后,便消失不见了。

       “妈的,往年也没这么大风啊!”

       “其实去年风也不小!”老徐叹了口气,他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刘强怔了一下:“你想起谭叔了?”

       老徐急忙摆手:“这件事不能说的!”

       刘强闭上了嘴,但显然他遏止不住自己的好奇之心,于是又问道:“我听说谭叔是想拿着他家那块石头去城里换点钱花,结果才……”

       老徐斜眼看了看刘强,说道:“这件事没有人说得清,强子,你记住,祖上说的话你可以不信,但最好不要违背,尤其为了一点钱,不值啊!”

       刘强还是有些不甘心:“那您的意思是这么几百年来,咱们村就没有人遭受过意外?”

       老徐想了想,肯定地说道:“没有,一个都没有!”

       “那块石头就这么厉害?”刘强有些穷追不舍的意思。

       老徐刚想说些什么,但突然用一只手将手电光捂住,另一只手拽了拽刘强的衣袖:“手电关掉!”

       黑暗中,一个削瘦的身影正从护栏上翻进了站台。

       这样的护栏有与没有其实都是一个样子的,而此时老徐与刘强的心却提到了嗓子眼。

       两个人急忙躲到了更黑暗的角落,仔细地观察着那个削瘦身影的举动。

       那个黑影并不想把自己完全暴露在灯光下,于是,他有意识地向着较为阴暗的角落走去。但他显然对这里的地形并不熟悉,根本不清楚哪里才能够真正藏身,整个人依然暴露在灯光下,虽然较为昏暗,但这点光线就足够让老徐与刘强把他看个真切了。

       黑影是一名年轻人,一条牛仔裤,一件黑色的套头衫,身材看起来十分削瘦。初冬的山区,这样的装束显得过于单薄了,但他似乎并不觉得冷,走起路来的姿式从容稳定,只有头发在呼啸的山风中飘摇,像是在挣扎呼救。

       “站长,怎么着,抓不抓?”刘强显得十分兴奋。

       老徐有些犹豫,低声说道:“你凭什么抓人家……”

       “可是他要……”刘强有些急了。

       老徐气急败坏地说:“那只是可能,咱们根本没有抓人的权利!”

       “那怎么办?”刘强的脸部表情有些扭曲。

       老徐咬了咬牙:“走!”说着,他突然站了起来,从黑暗中走了出来,直向那名年轻人奔去。

       两个人几乎同时打开了手电,但一束更强烈的光却从远处迎面射了过来。夜里十一点二十九分,这辆途经的普通列车竟然没有晚点。

       年轻人依旧站在月台边上,看到列车在远处,他似乎很兴奋,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灯光闪烁的地方,然后慢慢地将套头衫后面的帽子罩在了头上。

       “一定是!”刘强又开始兴奋了,但语气中透着紧张。

       不愿被证实的事情终于又要发生了!老徐再也也沉不住气,大喊:“哎,那个人,你干什么?”

       村里人的嗓门向来很大,但再大也大不过火车的呼叫声,就在老徐大喊的同时,火车也不合时宜地拉响了汽笛。

       普通列车用的还是老式的火车头,所以汽笛的声音格外响亮,在空旷的山谷中回响起来,伴随着呼啸的风声,压得人气都喘不上来。

       刘强与老徐已经顾不得许多了,两个人同时甩开了膀子,冲着那名年轻人冲了过去。

       夜色如刀,风劲如箭,汽笛声更像是一道催命符。

       年轻人却显得极度安详,他挺直了身子,单薄的身体在这个瞬间完全打开了,双臂平伸,头部扬了起来,微闭上双眼。

       他已经能够感受到列车驶过时卷起的层层气浪,不是自然的风,而是一种具有破坏力的风,一阵强过一阵,夹带着巨大的冲击力撞向他的身侧,与此同时,那道白光透过眼帘刺入了他的瞳孔。

       在卧轨的前一刻,是不是每一个人都有种释放的感觉,轻松得仿佛自己置身于那洁白如雪的天堂,即便这天堂看起来是那么刺眼,即使这天堂之路上充满了呼啸而来的狂风,双耳中充斥着庞然大物的气喘之声。

       天堂就在月台的下面,在这个宁静的并不起眼的小站的月台下。

       远处,山脉起伏,夜风依旧,身后老徐与刘强依旧在奔跑,年轻人的身体已经直挺挺地向前倒了下去。

       天堂就在眼前,白色刺眼的光就是天堂的颜色。

       年轻人,名叫刘一山,20岁!2月9日夜近子时,在徐辛店车站卧轨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