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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美人誓为将(4)
       圆盘月悬于天际,周遭零星散着几颗星子。烟火粲然在夜空中绽出旖旎的花朵里,转瞬间又迅速砸在水塘里,一派亮堂。

       十里长街,花灯高悬,行人熙来攘往中,大多数女子手上都提了一盏花灯。迟早早同何遇身轻如燕穿过人潮,在一溜儿全是红飞翠舞女子放灯的水榭旁,远远看到一身绯衣的闻人慕手持一个莲花灯蹲在水榭旁。

       迟早早有些好奇快步走了过去,欲去看闻人慕莲灯里的祈福语时,闻人慕已先一步将手中的莲灯送入水中,指尖轻轻在水面扒拉两下,载着祈福语的莲灯便晃晃悠悠顺水朝前飘去。

       迟早早有些不死心,踮起脚尖探着身子朝花灯里望。脑袋蓦的被人重重敲了一下,身后有熟悉的熏香蹿了过来,她忙不迭回首抿唇笑笑:“我只是好奇而已。”

       “师傅,您年年来此放灯祈愿,求的是什么?”

       顺着闻人慕的视线看过去,迟早早这才发现他身侧的阴影里还佝偻蹲着一个人,那人微微侧头时,迟早早一眼认出是她上一个客人,闻人慕的奶娘兼师傅——眉芜。

       眉芜手上照旧戴着一双黑色手套,双手捧着莲灯,莲灯里的烛火已快燃到底了,她只目光怔然落在水面上,答非所问:“你又再为迟小姐祈福。”

       眉芜待在闻人家从不见外客,亦从不出府门,一年里唯一一次出府就是每年花灯节这一日,夜里来水榭放一盏花灯。闻人慕幼年曾同她来过一次,后来觉得索然无味便不来了。直到迟杳杳从军后,每逢花灯节时,便又同眉芜来此为其祈福。虽说眉芜每年来祈福,但每次都只是捧着莲灯怔怔看着水面,待她回过神来莲灯里的烛火早已熄灭了。

       “夫人,要在莲灯熄灭前放入水中,祈愿才能灵验呢!”旁侧有好心的妇人善意提醒。

       闻人慕温文儒雅同那妇人道了谢,再转头时,眉芜已将手中几近熄灭的莲灯放入水中,颤巍巍起身,同闻人慕交代:“公子随便逛逛,便早些回府罢。”

       闻人慕轻轻颌首,目送着眉芜佝偻腰身消失在巷口后,才转头去看水榭里的花灯。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明明灭灭的一溜儿花灯晃晃悠悠飘荡着,其中他和眉芜的那两盏,烛火皆已熄灭。

       “扑哧。”迟早早很不给面子笑出了声,“前年求平安,去年求喜乐,今年求姻缘。前两年的莲灯都飘的极远,唯独今年求姻缘这个莲灯却是寸步难行,看来他同迟杳杳果真没姻缘呐!”

       闻人慕微心微蹙,身后蓦的有软糯的女声传来:“闻人公子……”他微微侧首,便见身后一个身穿湖青色罗裙,手持莲灯的美人娇滴滴站在身后,那美人眉眼生怯看着他,“我可不可以……”

       “抱歉,小姐,子慕今日约了人。”

       那美人脸上闪过一丝难堪,拎着花灯步履跄踉走了。

       闻人慕蹲下子小心翼翼将手中另外一盏花灯送入水中,伸手刚扒拉两下,身后又传来一道怯怯的声音:“闻人公子。”

       “不可以。”闻人慕一脸不耐烦,看都未曾看身后的一眼,只随意挥了挥手中的折扇,“抱歉,子慕今日约了人。”

       身后再无声音,闻人慕聚精会神盯着放入水中的花灯,耳畔蓦的传来一道低沉的嗓音,“不知闻人九公子今日约了哪家的姑娘?”

       温热的鼻息涌了过来,闻人慕被惊了一跳,下意识起身却一时不慎踩住了袍角,整个人直直栽入水榭里,溅起一阵巨大的水花,波及了周遭的一溜儿莲灯。

       闻人慕在水中扑棱了好几下,才浮出水面,一时顾不得自身狼狈,只直直朝岸边望去。那害他跌入水榭的罪魁祸首,此时一身深蓝色锦缎长袍,头束黑玉簪,负手立在那里,眉眼弯弯看着他在水中扑棱。

       周围人声鼎沸,有烟火在她身后轰然炸开,她长身玉立站在那片火树银花的流光溢彩下,唇齿轻启间,声音被淹没在轰鸣的烟火里,但闻人慕通过唇语瞬间读懂了她说的话。她说,闻人慕,我回来了。

       闻人慕,我回来了。不是,我回来了,闻人慕。主次位置不同,所表达的意思自然不同。此次,她是为他而回来的。

       站在水里一身绯衣的闻人慕仰着头怔愣看着岸上的迟杳杳,有大片大片的烟火在她头顶炸开,光影落在水塘里一派亮堂。

       “喂,闻人慕你发什么愣,还不上来?”迟杳杳一声怒喝,将闻人慕的思绪唤了回来,他迅速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渍,见岸上的迟杳杳还俏生生立在那里,这才奋力朝岸边游去。

       刚游至岸边,便有一只略带薄茧的大掌伸了过来,一个身穿青色长衫的男子文雅清隽立立在他面前,温润笑笑。闻人慕搭上他的大掌上了岸,低声冲他道了谢。正欲绕过那人朝迟杳杳身侧走时,迟杳杳已先一步走了过来,上下将他打量一番,狭促笑笑:“闻人慕,我不在这三年里,你可是愈发长的好看了。”

       “我……”

       “咳咳,杳杳,好看是形容女子的。”闻人慕还未曾言语,原本拉他上来的青衫男子轻咳一声,侧头看向迟杳杳,目光里皆是宠溺之色。

       闻人慕眉梢微挑,站在那男子身侧的迟杳杳诧然抬首:“呀,我以前夸闻人慕,都是说他长的好看。”

       那青衫男子无奈摇头,微微侧身眉眼含笑看着闻人慕:“在下姜徐之,是杳杳的未婚夫婿,在军中时常听杳杳提起你……”

       闻人慕身子一个踉跄,朝后跌了一步,见到迟杳杳的满心欢心正燃到最高点时,被姜徐之那句,“是杳杳的未婚夫婿”瞬间推入冰点。此刻他只觉得自己身上冷的厉害,胸膛里那颗原本滚烫炙热的心脏,似骤然被人活生生拽出扔进冰水里,密密麻麻的疼意裹着寒意自心尖儿,蔓延至他的四肢百骸。

       在旁侧看闻人慕笑话的迟早早也敛起了脸上的笑,巴掌大的小脸皱到一处:“老板……”

       站在她身侧的何遇微微侧首看了过来,明明是淡漠如水的脸,可迟早早却莫名看出了些悲天悯人的意味。迟早早脑袋一点点下垂,终是将为闻人慕打抱不平的话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