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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天文馆里
       “是啊。”

       李修远长长吁了口气,好像这个问题压在他心里很久了一样。他下意识地摸了下口袋,又抬头看了眼方雨,手又放了回去。

       “抽吧,以后再慢慢戒掉就是。”方雨看出李修远想抽烟,她知道抽烟的人在思考问题的时候,会有这样的习惯。虽然脸上流露出不悦,她还是主动提出允许李修远先抽一支,但也对今后提出了要求。

       李修远尴尬地笑了笑,最后还是忍不住拿出一支香烟,一面说:“感谢方检察官理解,暂且先让我‘点燃无穷智慧’一次。”一面点燃,狠狠地吸上一口,仿佛是对身体从早上至现在没有抽烟的补偿。

       “别耍贫嘴了,抽不抽是你自己的事,身体可自己的。”方雨眼睛看向别处,“现在可以说说正事了吧。”

       李修远将烟吐向空中,一脸享受的表情。

       “我们往天文博物馆那面再转转,边走边聊。”

       “嗯。”

       两人并肩沿来时的路,不紧不慢地向回走去。

       香烟解去李修远因暑气带来的烦躁,他调整好情绪,一脸正经地说,“御园小区这个宅男,不愿意出庭作证,这是个问题。”

       “他愿意出书面证词也可以啊?”

       “关键的问题是,他不想让人知道他的存在,你懂的,偷窥也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李修远皱着眉,又吸了一口。

       “这,这……”方雨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思忖片刻之后,她接着说,“根据法律规定,对于知情人是有义务出庭,证明事实的。”

       “你说的没错,但前提是‘知情人’,如果强迫他作证,他直接否认自己知情,那也就没有这个义务的吧。”

       “嗯——”

       好像这个问题进入了无解的状态。

       “没关系,我再想想办法,天无绝人之路,既然让我发现了他,那总有办法让他这个证人出庭的。”李修远安慰似地说。

       方雨瞅了李修远一眼,微微点了点头。

       两人经过教堂南边的空地,下一个斜坡之后,再沿右边的路上坡就是天文博物馆的入口了。

       天文博物馆改建自旧的天文馆。新馆在稍低点的山腰位置,建成之后,旧的设备和馆舍直接就改造成了博物馆,用来科普。据说从这个天文馆里走出了好几院士级的天文学家。这里也是国家天文科学重要的一个测控点。

       两人来到博物馆入口前,李修远紧走几步,赶到前面,买好票。

       李修远把票递给了入口检票的阿姨,阿姨看也没看就向他俩挥了挥手,让他们进去。李修远错愕了一下。守门阿姨的举动让他有种买不买票都无所谓的感觉,丝毫没有显示出他殷勤买票的价值。

       “嘻嘻,这里主要是教育基地,买不买票基本靠自觉。”留在入口处等着的方雨看李修远的表情,忙给他解释,“不过我们成年人应该要买票的。”

       李修远脸上流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他把票往口袋里一揣。两人沿着自然石铺成的上坡路,肩并肩不紧不慢地往博物馆里走去。

       “除了证人出庭的问题,还有什么吗?”方雨问道。

       “还有嘛——”李修远沉吟片刻,接着说,“我还要再找下邵怀玉,确认她从公寓返回夜总会的方式,是徒步,还是乘车,或是其他,有没有相关证据。只有精确算准了她的时间,她的不在场证据才能成立。”

       两人继续向前,左转一个向上的台阶之后,走进博物馆的展厅。房子老旧,但却自带着一种古朴的风格。

       “开庭的时间也临近了,你准备什么时候和检方沟通啊?”方雨走到一副天文学家的挂像前,看似漫不经心的说。

       “哦,我知道,这个事我也一直在考虑。”李修远郑重其事地回答。

       方雨表面的漫不经心,其实是一种温和的提醒方式。

       邵怀玉涉嫌的是故意杀人罪,与之前李修远和方雨第一次交锋时的那起案件性质差别很大。那起打架斗殴的案子,即使检方胜诉,被告人被判了刑,因为是初犯,后果轻微,基本也会以缓刑的方式执行。而这一次,邵怀玉败诉的话,极有可能面临死刑的裁决。

       因此,在办事案件的程序上,控辩双方都是慎之又慎,深怕被对方抓住程序上的破绽,让本方陷入被动。

       “你觉得什么时候比较好呢?”李修远望向方雨,求助似地问。

       方雨抿嘴笑了笑,脸上流露出为难的表情,犹豫片刻之后说:“我真不知道该不该和你讨论这个问题。”

       李修远看着方雨,他发现方雨微笑的时候,嘴角两边会有浅浅的酒涡。

       “案子不是你办理的,没问题的。”李修远鼓励道。

       “总有一种当叛徒的感觉呢。”方雨无奈的摇了摇头。

       两人继续向前,来到一个球形屋顶的大厅,大厅中央地面是一个直径六米左右的转盘。转盘上一台巨型天文望远镜,望远镜朝向天空,透过可以打开的球形屋顶,探测宇宙的奥秘。望远镜的目镜对着一个皮质坐椅,皮革早已老化斑驳,但可以看出因为长期使用而磨损的痕迹。

       “其实……”李修远看着方雨,欲言又止。

       “怎么?”方雨扭过头,两人目光交接。

       “不知道我该不该说。”李修远将目光投向了望远镜方向。

       “有话就说呗,大男人还婆婆妈妈的。”

       方雨说话中有意无意地露出些嗔怪的味道。

       “好吧,那我就班门弄斧一回。”李修远清了下嗓子,“方雨,在这架望远镜前,你有什么感觉呢?”

       “那还用说,”方雨两手在腰后相握,伸直胳膊,仰头顺着望远镜的指向,望向天空,像是背书似的说,“到了天文馆才知道,宇宙浩渺无穷,我们人类是多么渺小。”

       “同样的道理,在法律与正义面前,我们作为法律人,是不是也同样渺小呢?”李修远不失时机地接上方雨的话,他靠着保护天文望远镜的栅栏,双手抱在胸前,一副循循善诱的样子。

       方雨收回视线到李修远身上,“噗哧——”,她禁不住掩口笑了起来。

       李修远顿时觉得手足无措,他站起身子,低头上下打量自己,确认自己身上并无不妥,他抬头望向方雨,目光疑惑,仿佛在问,“怎么了,我哪里有什么不对吗?”

       方雨只是笑,也不言语。李修远的莫名和手足无措让她笑的更欢了,弯了腰简直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方雨夸张的动作,引起了其他游客的注意,游客们的侧目,让方雨收敛了笑容。她匆匆走到李修远身边,拽了下他胳膊,向大厅出口走去,一脸不好意思的表情。

       李修远在方雨的“牵引”下,机械的走出望远镜大厅。

       “丢人了,丢人了。”方雨小声嘀咕着,双手掩面,像是犯了错。

       “没事的,大家觉得你可爱吧。”李修远安慰着,“刚才你笑什么,我还是没弄明白。”他傻傻地问。

       过了好一会,方雨调整好呼吸,说:“走,到外面我和你说。”

       两人顺着大厅外的回廊,出了展厅。展厅外一块点景石卧于树下,上面刻着天文馆的名子,点景石边立了一个石标,上面写着“标高99.8米”。

       “修远,你看,这山的高度还不到一百米啊。”方雨兴趣盎然地走到石标旁,指着它说,“感觉好像爬了很高的样子。”

       “你还没告诉我,刚才笑什么呢?”李修远不为方雨转移的话题所动,抓住让他疑惑的问题不放。

       方雨回过头瞅了李修远半晌,最后像是放弃抵抗似地吁了口气说:“好吧,其实刚才吧——,嗯哼,”她又清了下嗓子,接着说,“刚才你说宇宙与人生那一段的时候,让我感觉——”说到这里,方雨禁不住又要笑了,仿佛李修远抱胸说话的画面又浮现在她眼前。

       “到底怎么了啊。”李修远更是莫名其妙了,“我那样子是不是很搞笑啊。”

       “不是不是,”方雨忍住笑,连连摆手,然后一本正经地说,“很严肃,很认真,很有学者风范。”

       李修远终于明白了,刚才自己的样子是怎么回事——“学究气”太浓。不合时宜地表达方式,但也不至于惹得方雨笑地前仰后合吧,李修远想。

       “我还是不明白。”李修远微皱着眉,瞅着方雨。

       “好啦,”方雨如同小兔子般,一下跳到李修远身边,“俯耳过来。”

       李修远微微伸出头去,侧耳朝向方雨。方雨凑到他耳旁,一手拢在嘴边。

       这时的李修远只感觉到一股清香包围着自己,让他喘不过气来,明显的心跳加速,仿佛可以听到自己“呯呯”的心跳声。

       “其实,你那样子挺可爱的。”

       说完,方雨逃也似地跳开了。

       李修远身体僵硬地立在那里,半天没回过神来。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方雨已经沿着向下的斜坡,走出十来米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