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悬疑小说 > 谋杀预告
第2章 夜色撩人
       冬去春又来,又是新的一年,已来到了2014.

       4月20日,晴,天空瓦蓝,飘着缕缕白云。

       外面桃红柳绿,鸟语花香,但他已在阁楼中待了数日了。现在他正打算出门,他猜测,只要自己一推开房门,就可以看见鹿城的春天。

       不过,在这之前,他还需要记录点什么。他拿出一张便笺,沉思数秒,便沙沙地动笔了——

       品种:黑脉金斑蝶(任倩)。

       特征:翅膀上有显眼的金色与黑色花纹(就如你喜欢穿金色的长裙与黑色的丝袜)。

       习性:好迁徙(从一个男人怀抱里‘迁徙’到另一个男人怀抱里),体内含有毒物质(阅人无数,身体很脏)。

       天敌:异色瓢虫、黑喉红臀鹎和我!

       寿命:只剩1天了……

       死法:先是失去4只翅膀,然后头颅便会与身体分离。

       ……

       李建国的黑色捷达车已在九天歌厅门口停了良久,还是没等到一个主顾。他端起不锈钢茶杯大大喝了一口,从内后视镜里可以清晰地照出,他头上的白发又增多了,尽管他刚三十大几,却总被人当成五十多岁,全拜这头过于早熟又不合时宜的白发所赐。记得有一回,他去鹿城的著名景点桃花沟游玩,在售票处门口,一位十几岁的孩子竟然问他:“爷爷,卫生间怎么走?”他登时气急败坏,好在孩子家长连连赔礼,他才忍住没发作。

       他还没有娶妻,偏偏又怕过敏,不愿去染发,再加上有偷盗前科,所以数不清的相亲经历统统都以失败而告终。凭心而论,他还算一个比较年轻的男人,当然也有最基本的生理需求,所以他最近总来九天歌厅门口扒活儿。一是可以偶尔找个小姐满足下情欲,二是他还要负责盯梢一个人。

       来这里工作的坐台小姐,下班通常都在深夜两点以后了,有时会顺便坐他的车回家。虽然他的车是黑车,但时间一长,许多风尘女子都认识他了,他也因此有了一些熟客。车费早谈好了,他对她们当中许多人的住址可谓轻车熟路,闭着眼睛都能找着。她们上车的时候,那衣着暴露、媚眼如丝的样子,很容易让他这个光棍汉变得欲火焚身。他有时就会与她们进行肉体交易,尽管价格不菲,但他也只能咬牙承受了,对于他这样一个单身又饥渴的壮汉来说,想克生理上的欲求属实比登上珠峰还难。

       今晚,李建国只想等任倩。甚至可以说,近两三个月来,他来歌厅的唯一目的,只是为了任倩。出于某种“目的”,他必须要盯紧她,同时再伺机而动。

       这个柔媚到骨子里的女人,每回一坐上他的车,就会令他的身体变得如同金属一样僵硬,牢牢被她身上那强大“磁力”所吸引,进而有些神魂颠倒了。

       送她回家的路上,他经常和她乱开玩笑,还讲一些低俗的荤段子,把她逗得哈哈大笑,他便会趁机摸摸她的秀发,碰碰她光洁的大腿,但也仅仅是浅尝辄止罢了。往深层次说,他还从未真正碰过她,因为她不是免费的,相反,她的价码十分高昂,让他望而却步。

       这段时间以来,他早把她的作息规律与活动轨迹摸得一清二楚了。甚至连她有几个“老相好”,都了然于胸。这些都将为他赢得主动,他对自己感到很满意。只是她的住处,他虽然潜入过一次,可惜时间太短,还没有任何发现。但他不甘心,想到了一个好点子,可以“名正言顺”进入她家中,看看能否找到“那些东西”。而这个点子,概括起来就一个字:钱。

       当然,说他不迷恋她的肉体,那是自欺欺人。他也曾试着和她谈过,希望她作为老乘客,能给予他一些特殊照顾,陪他共度一个“春宵”。但她从不妥协,少一分都不干,令他格外沮丧。“妈的,再牛逼哄哄的,不也是只鸡吗?”他又恨又气,“等有一天,老子有了钱,嘿嘿……”

       可惜想归想,他还是无法变成有钱人。作为一个有盗窃与猥亵前科的家伙,他出狱以后,除了靠非法运营来维持生计以外,也没有别的本事,更不愿去学习任何技能,他甚至一度想“重操旧业”。直到三个月前的某一天,他答应替一位“大老板”执行一项“任务”。那任务,就像天上的馅饼一样,生动地砸在了他的头顶,他没理由拒绝。

       他每月的收入终于不再捉襟见肘了,但任倩这种女人,他还是碰不起。

       任倩还是会坐他的车,还是会与他嘻嘻哈哈地一路逗乐,还是会轻描淡写地否决他的廉价求欢。他已经习惯了。好在他还有其他替代品,她们的姿色远不如她,价码也大打折扣,但偶尔满足一下他那如饥似渴的生理需求还是没有任何问题。

       然而今晚不同了,他确信他可以光明正大、堂而皇之地进入任倩的闺房了,因为他突然发了一笔小财。

       今天上午,他开车经过鹿鸣居小区时,拉载了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那姑娘气质高雅,打扮时尚,正从小区里走了出来,他就适时开过去,问她坐不坐车。

       这看似很巧合,但只有他心里清楚,这个姑娘能坐上他的车,有多么来之不易。有多少回,他眼睁睁从她身边开过,她也明明心急着打车,却转而悠悠一招手,拦下了一辆正规打表车。

       ——这姑娘正是他负责盯梢的第二个目标。

       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的机会终于来了。

       当时,那姑娘一看他是黑车司机,出于本能地拒绝了。他只好耐心告诉她,他绝不会多收费的,并问她去哪儿?那姑娘不搭理他,开始左顾右盼,寻找马路上的正规出租车,可结果让她很失望,她不停地瞥着高级腕表,表情异常焦急。

       李建国没有放弃,又问她去哪儿。那姑娘似乎动摇了,便告诉他:鹿城艺术学院。李建国笑了,他其实是明知故问。他让她上车,她问多少钱,李建国说二十就行了。“真的?”那姑娘几乎不敢相信,因为这价格实在太厚道了。他嘿嘿笑着说是真的,那姑娘经过一番思想斗争,终于坐上了后排。

       “美女,你在艺术学院上学?”引擎发动后,李建国问她。

       “是的。”那姑娘表情淡漠。

       “啧啧,你这气质一看就是搞文艺的。”他试着与她攀谈,“你学音乐,还是舞蹈?”

       “多谢夸奖。”那姑娘不冷不热抛下一句话,便从挎包里拿出手机翻动,再也没有抬头看他。

       他觉得挺扫兴,只能专心致志开车了。但通过后视镜,他还是会忍不住会多瞅她几眼,她视而不见。

       到了艺术学院门口,那姑娘支付了他20元车费,就迅速下车了。他痴痴盯着她曲线优美的丽影,暗暗赞叹:真是个赏心悦目的大美女啊。

       李建国继续开车上路,等红灯时,他无意间回头一瞥,居然发现后大座上放着一个真皮钱包!他不太懂品牌,但一看那钱包上的棕色格子状花纹,也认出是路易威登的。他赶紧找了个地方靠边停车,拉开钱包一看,立马傻眼了,里面居然有厚厚一沓人民币,更不用说还夹着数张美元了。他找了个僻静之处仔细一数,数额达八千多元,如果再算上美金,几乎就接近两万了!李建国没经过任何思想斗争,便急切地将这笔钱据为己有了。拾金不昧?呵呵,他干笑着,还是省省吧!

       他多少还是有些忐忑,毕竟是不义之财。主要是他不确定那姑娘是否记住了她的车牌号。他思前想后,最终得出一个满意的推理:她不可能会记住。

       她的皮夹里当然还夹着一些证件和若干银行卡,他拿起她的身份证瞅了几眼。“李云娜?哈哈,名字我早就知道,挺好听!人更是养眼的大美女,才21岁的大学生。你皮夹里的钱,我也知道是什么来路……回头再处理这些证件和卡片吧。”

       这笔钱抵得上老子跑半年车了。他盘算着,也让老子有资本勾搭任倩了。嘿嘿,任倩啊任倩,你这只狐狸精今晚逃不出老子的手掌心了!多么美妙的一天,他抬头望向湛蓝的天空,乐得嘴巴都合不拢了。

       他当然也知道,他黑了这笔钱,就不能再继续盯梢李云娜了,她肯定已经记住她了。但他暂时管不了这么多了,他坚信,他还会想到其它办法的。

       李建国当时只顾傻乐了,还没有充分认识到,这只是他陷入万劫不复之境地的开始。

       ……

       此刻,李建国看了看表,已接近午夜12点。在这个月色清朗的春夜,“九天歌厅”门头上的霓虹灯带流光溢彩,散发出纸醉金迷的妖异之光。大堂门口的旋转门,不时有寻欢作乐的男人进入,也不时有醉眼陶然的男人走出。歌厅二楼以上的包厢里,流行音乐的旋律娓娓飘出,也伴随着各种荒腔走板的狼嚎之声,李建国暗想,这真他妈是一个醉生梦死的世界啊。

       他连抽了好几根烟,又看了看时间,才午夜十二点半,距任倩下班的时间还早呢。这间隙,他还拉过两三个酒气熏天的醉汉,好在都是短途。他大部分时间依然闲着。已在车厢里待了太久,他腰酸背疼,略微有些犯困了,就把座椅放倒,决定小憩片刻。他巴不得下一秒就可以看见任倩,但养精蓄锐同样重要。

       他周围还有不少竞争对手——其他黑车“同行”,也都在虎视眈眈地盯着旋转门,随时准备接活儿。万一任倩坐上他们的车,他今晚的计划就泡汤了。他可不希望搞成这样。今晚,他一定要去任倩家里过夜,假如再能顺利找到“那些东西”,就堪称一举两得了。

       他和其他黑车司机之间交流很少。载客的间隙,别的司机会围在一起聊聊天、吹吹牛、打打牌,他从不参与。一旦他完成“计划”,又能够全身而退,他今生都不打算与他们再有任何交集了。

       他不知不觉睡着了。

       等他猛然睁开眼之际,才发现那些花枝招展、艳光四射的风尘女子们正从旋转门里鱼贯走出,个别小姐还 “恋恋不舍”地与主顾们继续攀谈着,彼此眉来眼去,约定下次见面的时间。

       笙歌散尽,经过一晚上的逢场作戏,这些风尘女子们大都已喝得醉眼飘飘,只想尽快回家睡觉。不少人已坐上其他黑车走了,还有的则正站在马路边儿招手拦正规出租车。

       糟了!他暗呼不妙,不知任倩走没走?他摇下挡风玻璃,贼眉鼠眼地寻觅着。忽然,一个身穿红裙、体形娇小的美女走过来问:“李师傅,走吗?”

       李建国认得她,她也算是一位熟客。“小曼?这个我……我……”

       小曼也堪称阅人无数了,嗲声一笑:“哎哟,我明白啦!李师傅,你一定在等别人吧?”

       “嘿嘿,不好意思啊,小曼。”李建国干笑着。

       “李师傅,我很好奇——”小曼问,“你在等哪个姐妹呢?”

       “哈哈,不是特别在等谁,只是任倩总爱坐我的车。”

       “原来是任倩?”小曼笑得花枝乱颤,眼里却闪过一丝嘲弄之色,“她呀,只怕早被那个大老板给拐跑了。”

       “大老板?”

       “是呀,倩姐专门陪的那个大老板!他出手好阔绰,嘻嘻,连我也跟着沾了光呢。”

       “他……他对谁都特别大方吗?”

       “也不是啦。”小曼娇艳如花的脸庞上流露出一丝嫉妒,“他当然是对倩姐最大方。唉,谁叫人家是九天歌厅的头牌呢。”

       李建国“喔”了一声,心底有些失落。

       “李师傅,拜拜。”小曼说完后,很快就拦住一辆出租车,随着一阵引擎的响动,车子便驶向了夜凉如水的长街。

       “靠,老子一晚上算白折腾了。”他点起一根烟,郁郁寡欢。只见她们渐渐四散而去,从各个方位没入了静谧而深沉的鹿城之夜。

       李建国准备回家睡觉,刚打着引擎,突然听到有人叩击车窗,他往外一瞅,不禁喜形于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