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收旧物！破烂换钱了！”

       大街上，烈日炎炎，我开着三轮车，一听叫卖声，就知道是春旺，他正头顶烈日，汗流满面，蹬着倒骑驴一边走一边吆喝着。春旺也住在我们小区，从我家往西，数第三家就是。虽然30多岁了，可还没有孩子。前几天，春旺所在的轴承厂也黄摊了。

       这可真是祸不单行，春旺下岗才三天，媳妇就跟一个温州商人坐客机飞了。临走留下一封信，用来证明她同意离婚。街坊邻居都觉得春旺可怜，邻居夏老太太逢人便说，春旺是个好孩子，四处张罗给春旺再介绍一个。一同下岗伙伴们也替他抱不平。这年头一心扑在工作上有什么用？还先进工作者呢！有人编了一条顺口溜：媳妇没搂好，跟了别人跑，厂里留不下，半生算拉倒。春旺下岗的第三天，就加入到蹬倒骑驴的行列。春旺不挑活，有时拉客，有时换破烂。总之，啥挣钱干啥。一个月下来，也能挣个六七百块钱，这比上班还强。再说也废不了太大的劲。只不过有点丢体面，哎，这时代，面子能值几个钱。

       这天，春旺来找我帮忙，他的倒骑驴坏了，要我帮他修理。我一检查，是车胎扎了。我回家取来胶水、胶皮、小铁戳儿、启子、卸胎钳子，然后帮他把车胎扒下来。偶一回头，见屋里好像有个女人。我愣了一下，忙低头修车。春旺站在一旁，给我讲他屋里女人的事。

       ……

       那是一天上午，春旺到公共汽车站拉客，一位农村姑娘上了他的车。说是来城里找她干妈。春旺拉着她东走西转，看了好几个小区，后来总算找到姑娘要找的地方。姑娘下车，对春旺说:

       “对不起，大哥！我身上没带钱，我进屋去取。”

       姑娘走进两间低矮的土屋，功夫不大，姑娘就从屋出来。后面跟着一个中年妇女，春旺隐隐地听到那妇女边走边说：

       “那老俩口哇？早没了！公母俩去世相差不到三天。”

       等把姑娘送到外面，那妇女就关上院门回屋去了。姑娘低下头，眼泪扑簌簌地从脸上滚落下来。春旺动了恻隐之心，忙从兜里掏出手绢递给姑娘。

       “大哥！我真对不起您！白坐了您的车。我这是从乡下跑出来，躲避父母包办婚姻，找干妈帮忙。可他们不在人世了，我举目无亲，可怎么办呀！……”

       姑娘边哭边说。同命相怜，春旺很同情姑娘的遭遇 ，忙说：

       “哎！大妹子，今天巧了，从这房往后数两趟房，道西第三个门就是我家了，钱我不要了，我回家再给你拿点钱，你去找别的亲戚吧！”

       两人又往前走了几步，在一个门前停住，姑娘等在外面 。春旺一个人进屋，一会儿又来到门口。递过两张票子说:

       “大妹子！这是二百元，不多，你别嫌少。”

       姑娘没接，问道：“大哥！ 嫂子回家问起来，你怎么说？”

       春旺被这么一问，打了个沉儿，不知该怎么说。他这才仔细打量了一下姑娘:鹅蛋面，黑里透红，高挑个，浓眉大眼，两条短辫搭肩，身着蓝底夹袄，玄色绸裤，脚穿千层底黑色绣花鞋。春旺突然觉得不该老盯着人家，有些不好意思，于是，简略介绍了自己的身世。姑娘蹙着眉头，眼睛转向别处，略一沉思说：

       “大哥，我口渴了，到你家喝口水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