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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房间里,李时余尝试用网络跟外界联系,但是失败了,不知道是不是恶劣的天气影响了附近的基站。他摘了眼镜,捏了捏酸涩的眼角。

       他近视,又有干眼症,前段时间还被查出角膜炎,长时间对着电脑让他的眼睛非常的不舒服。

       他仰着头,闭目养神。他没想到这件委托这么麻烦,而且现在还死了人。周博远是为什么被杀的?凶手又为什么拔掉他的舌头?他到底知道了什么?还会不会有下一个人被杀?这些他统统不知道。

       而且,更让他在意的是,下午的时候,任翊飞对他说过的话——

       “我见过姑姑的孩子。”他对他说道:“那是个男孩儿,面黄肌瘦,发育不良,头发毛躁躁的,衣服也好像不合身。他不爱跟人说话,也几乎从来没有在大家面前出现过,可是我很确定,我见过他。”

       李时余皱了皱眉,问道:“既然他没有在大家面前出现过,为什么你会见过他?你在哪儿见得他?”

       “在塔楼。”任翊飞说道,“我见过他两次,一次是我们在玩捉迷藏的时候,我躲去了塔楼,可是一直到傍晚都没有人来找我。他就在楼顶的墙垛那里,从上而下地看着我。我吓坏了,当时就哭着跑掉了。第二次,是姑姑死的时候,他就站在这附近的一棵树后面,看着姑姑。别人都没有注意到他,可是我注意到了。”

       “你为什么……”李时余犹豫着问道,“……要把这件事告诉我?”

       “我也不知道。”任翊飞想了想,说道,“大概是我觉得,如果他真的存在,现在大概也跟你差不多年龄了,所以觉得有些遗憾吧……”

       ……

       李时余再睁开眼的时候,明显的感觉到屋子里多了一个人。

       香甜的、黏腻的、女人的香水味。

       “娅雯,你进别人的房间总是不敲门吗?”

       娅雯在灯光下欣赏着自己刚修完的指甲,晶莹剔透的指甲闪出圆润的光泽。

       “你没关门,我怎么敲?”

       李时余看了一眼门:“我刚才的确没关门,可它现在关上了。”

       “是啊!你刚才是没关,所以我把它关上了。”

       李时余叹了一口气:“娅雯,大伯刚死,你最起码也要把伤心维持的时间长一些吧?被人发现你这么晚了出现在我的房间,对你没好处。”

       娅雯却好似不信:“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对我没好处?”

       李时余反问:“那你想要什么好处?”

       “时余,我们都知道,我爸是被人谋杀的,对吗?”

       李时余如实回答:“当然。”

       “死的人是我亲生父亲,作为女儿,我比任何人都了解他。他这个人啊……外表看起来不争不抢,淡泊名利,但是他确是最像爷爷的一个。若论心机城府,他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要藏得深。老实说我没有想到他就这么死了,但是我知道不管是谁杀了他,在这个宅子里面,杀他的人只有一个原因。”

       “为了周老先生的遗产。”

       “就是为了爷爷的遗产。现在我爸死了,我想问你一句,你会怎么处理他的这份遗产?”

       “周老先生在去世之前并没有提起过若是遗产继承人发生意外死亡,这份遗产该如何处理。但是按照法律程序,我会将他的遗产转在他的直系亲属名下。”

       “可是他离婚多年,直系亲属只有我。”周娅雯说道,“时余,只要想一想就会知道我爸为什么会成为一个死人,因为只有他死了,属于他的那份遗产才有可能分给我们。”

       李时余没有说话,也许是他觉得周娅雯的话有道理。

       “有人为了多分一些遗产而杀了他,这个人最有可能是谁呢?”周娅雯自问自答 “我第一个怀疑的人,就是你。因为你跟我们非亲非故,爷爷却异常的信任你。而且遗产的内容又只有你知道,只要你稍微在遗嘱上动一下手脚,完全可以拿走那份属于大表哥的遗产。”

       “可是你否定了凶手是我的推断。”李时余说道,“否则早上你不会帮我。”

       “是,我否定了我的推断。正是因为你要在遗嘱上做手脚太容易了,所以没必要去冒险杀人。”周娅雯说道,“所以我换了一种思路,就是什么人有能力杀了他。”

       “的确。”李时余点了点头,说道:“大伯正值壮年,身体健康,就算是一时不查被人袭击,也不至于全无还手之力。”

       “所以我现在怀疑两个人,一个是秦冠宇,一个是子平。”

       “子平的确一直都有健身,而且脾气暴躁,下午还和你们发生了口角。”李时余说道,“可秦冠宇我就不懂了。你为什么怀疑他,而不是怀疑小叔呢?”

       “小叔就是喊得嗓门大,但是杀人,他没这个胆子。”周娅雯说道,“怀疑秦冠宇的原因是,毕竟我们谁也不了解他,不是吗?”

       “我承认,你在这件事情上表现的出乎我意料的冷静。”李时余如此评价道,“但是我不懂的是,为什么你要跟我说这些?”

       “我想我们彼此取得一个信任。”娅雯轻笑了一声,在他腿上坐下来,伸出手去描绘他立体如雕刻般的五官,“我还是那句话,遗嘱的内容只有你知道,而你呢,年轻,英俊,事业有成。我们相识多年,彼此了解。我伺候爷爷这么长的时间,要说我不图谋他的遗产那也太虚伪了。但是,遗产我要,你,我更想要。”

       李时余看着她,眼神里有说不出的情绪,似乎有惋惜,有不舍,可更多的是如水一般的温柔,足够让任何人为之沉沦,飞蛾扑火。

       “娅雯,你太贪心了。”

       娅雯发出悦耳的笑声,顺势搂着他倒在床上:“这不是贪心,是对未来的美好憧憬。时余,你也是个不甘平庸的人,这么大的诱惑,你不会动心?”

       李时余慢慢的,一点一点的,扯动了一下嘴角,露出一个笑容。

       “娅雯,如果这是你的憧憬,那么,如你所愿。”

       塔楼顶层的窗户大开着,风吹动着被岁月摧残腐蚀的纱质窗帘,把窗帘整个吹了起来。

       任翊飞感觉自己似乎陷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有一个温柔轻盈的声音在自己耳边低吟浅唱着:“月儿明,风儿静,树叶儿遮窗棂……”

       这期间断断续续的还有另一个声音,似乎在急切地争论着什么,音调很高,语速很快,乱七八糟的不知道在说什么。吵死了!

       谁在那儿?

       任翊飞想问,却什么声音都发布出来,眼前是褪了色天花板,还有刺眼的白光。

       突然,伴随着一声刺耳的尖叫,任翊飞像是全身失重了般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抽走,一个黑色的身影从眼前闪过,紧接着是重物落地的声响,眼前一片血红!

       任翊飞猛地坐起身来,屋里面暗沉的光线让他无法分辨时间,喘了两口气之后,他拿起手机,时间已经走过七点。

       门外传来急速的拍门声,一下比一下用力:“阿飞!快起来!阿飞!”声音里竟然还带着一丝哭腔。

       “来了!”

       任翊飞连鞋都顾不上穿,打开门,果然看到周婉清站在门外,眼眶泛红,头发乱糟糟的,穿着睡衣,还赤着脚。

       对面的门也开了,周娅雯一脸怒气的看着她:“大早上的,还让不让人睡了!”

       任翊飞赶紧搂过她,沉声问道:“姐姐,怎么了?”

       周婉清的嘴唇抖动着,声音止不住的颤抖:“小叔……小叔死了!”

       “怎么会这样!”任翊飞下意识问道:“死在哪儿了?怎么死的?”

       周婉清显然是被吓坏了,双手胡乱指着,身体颤抖着说不出一句囫囵话来。

       李时余在周娅雯身后出现,眉头微皱,说道:“我们还是一起出去看看吧!”

       任翊飞看了一眼他们两个,说不清自己心里是种什么感觉,大概有些冷漠,又有些轻蔑。

       去穿上鞋,跑下楼,发现大家都被叫了起来,虽然看着人也不少,空气中却弥漫着让人窒息的沉默。

       任翊飞打破了噤声的魔咒,问道:“小叔在哪儿?”

       秦冠宇搂着周婉清,指了指门外:“在外面的林子里。你……去看看吧……”

       任翊飞打开门出去,一股凉气瞬间钻了进来。一天一夜的暴雨让山上的温度骤然下降了不少。他禁不住打了个寒颤,走了出去。

       周博达的尸体被绑在高高的、笔直的杉树树干上,胸口处插着一把尖刀,刀刃穿透他的衣服,露出锐利的锋芒。

       竟然被人从背后刺入,再绑到树上的。

       今天是任翊飞回到周宅的第三天,加上周立海,已经死了三个。

       “是谁……”周娅雯跟着走过来,看到死相诡异的周博达,不安地在原地转着圈,对着空气喊道:“……是谁做的!站出来!是谁!”

       没有人回答她。

       隔了许久,才听到李时余冷静地声音:“我们不要待在这里了,回去吧。”

       李时余的话无疑是提醒了他们,事实上目前没有一个人愿意跟死人待在一起,还是如此诡异的死法。

       然而,任翊飞却看着周博达的尸体,一动不动。

       李时余走向他,说道:“回去吧。”

       “我昨天晚上,梦到姑姑了。梦里我大概是睡着了,总觉得我没有听清楚她说什么。可是我现在却觉得,她一定是在说她经常说的那句话。她说如果有机会,离开这里,再也不要回来。”任翊飞叹了口气,似乎被自己的说法给逗笑了,摇了摇头,说道,“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