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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内部有鬼)
       对于萧栎提出的两个疑问,蒋毅也认真思索过,颇有同感:案犯既然拿到了想要的东西并成功逃逸,而警方因线索切断侦查陷入僵局,以至于专案组解散档案封存,他们应该利用当前时机进一步远遁是非化解风险才对,怎么会主动抛头露面挑起事端?这的确不合常理。

       “这两个问题不难解答。”罗凯似乎成竹在胸,“能在三个小时内杀死六个人,效率如此之高,说明凶手不止一个;此外,凶手利用动物杀人于无形,手段极为隐蔽,说明他们对受害人的生活习惯相当了解;还有,杀人时故意留下非致命的痕迹,气焰这般嚣张,说明他们早做好了各种应对准备,如上可以回答第一个问题。”

       “至于凶手为何甘冒风险,我已经说过,这跟汪强的身份有关。我可以断定,这个汪强跟十二年前发现的那具辽代死尸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要不然,凶手为何要戴着狼头面具,为何要留下指洞而非别的什么东西?”

       王福胜顺着前者的逻辑进行推测:“也许,他想构成一个暗示,这场杀戮是那具千年古尸来自地狱的诅咒?”萧栎立刻打住:“这是毫无意义的暗示,因为他的对手是警察。”

       “十二年的时间足以使当年的案犯刑满出狱,足以对猎杀目标的习性明察秋毫,足以布下陷阱拉开阵势向警方宣战。”蒋毅部分支持了罗凯的观点,因为他的话很快发生了转折,“可大家看一看手边的档案,当年那些案犯都是什么角色,哪一个拥有操控动物作案的手段?再者,如果凶手制造这一系列血案仅仅是为汪强报仇的话,完全没必要如此张扬。凶手故意留下痕迹无异于杀人留名,从动机来看,既可以是明目张胆的挑战,也可以是别有用心的栽赃。”

       罗凯似笑非笑地眯起眼睛,王福胜和丁小秋也把目光扫向蒋毅,一副愿闻其详的神色。韩觉亦表示惊疑:“你是说,我们的对手不止一伙?”前者话音未落,萧栎便接了上去:“这还不是最麻烦的结果。”“哦?”罗凯吸了一口凉气:“那你说说,什么才是最坏的结果?”

       众人的视线全部射向萧栎,后者毫不避讳地扫视一周,尔后吐出四个字。在安静到将要窒息环境中,这个答案,无异于引爆了一颗重磅炸弹:“内部有鬼。”

       众人皆愕,遂转望罗凯,后者拿起水杯送到嘴边却迟迟没有喝。沉默片刻,他把水杯搁回桌案上,发出一声无可奈何苦笑。

       是啊,十二年前那桩案子,一开始进展顺利斩获颇丰,可却谁也没料到,形势很快急转直下,国宝被劫古尸遇窃,主犯作鸟兽散,线索化为乌有,案子一搁就是十二年。十二年来,他无时无刻不在思考,从尸体解剖到文物检验,从运输国宝到布置特展,哪一个环节不是小心谨慎、戒备森严,可所有防线终在顷刻间瓦解,除了内奸,还能有其他更合理的解释吗?

       虽然抓获几个所谓的内鬼,可全是不疼不痒的“临时工”,且无一属警界成员。他明明知道那是对手施的障眼法,真正的内鬼就在自己的队伍内,可又不得不接受眼下的结果,否则从市府领导到警界高层全都颜面无存,而自己只有下课这一条路。迫于各种压力,一个失败者最终被粉饰为成功者,国宝的身份和去向成为理所当然的机密,他非但未受到追责职务反逆势而升。

       作为当时的刑侦大队长,他忍屈受辱十二年,个中苦楚谁人知晓,又能向谁倾诉?现如今,萧栎陡然提起内鬼二字,无异于揭起他心口的伤疤。因为十二年前,提出这个假设的也是萧栎。一番欲辩无言,最后只能化为无声的苦笑。

       众人从他脸上看不出是默认还是否定,转而面面相觑。末了,丁小秋又开始翻阅那摞厚厚的卷宗,似乎想从里面寻找蛛丝马迹。王福胜则斟酌着提出质疑:“嫂子,没有根据的话可不能乱说啊。兄弟睨于墙,这可是兵家大忌。”

       “这话十二年前我就说过,今天我还是这么说。”萧栎一旦竖立自己的观点,就决不轻易退缩,“其实大家心里也有一杆秤,只是斤两不同罢了。”也许感到气氛有些尴尬,她把话头稍稍放得委婉一些:“当然,我只是假设,并没有说内鬼就在我们几个人中间。”

       罗凯摆了摆手,打住这个话题。他已经从刚才的失落和沮丧中恢复过来。当年,若非那个人(名字暂时保密)插手,案子绝不会搁置十二年,虽然在他的权势庇佑下,3.13专案组一干人等免遭处罚,但他对他的感恩并不比憎恶多一分一毫。

       现在那个人已经下台,案子则爆发新的状况,眼下何尝不是扳回颜面的绝好时机,他当然希望在任时来个完美收官,不想留下尾巴被后任者指指点点。至于内鬼,他认为现在不是讨论的时机,绝不能打草惊蛇乱了大局。

       “我不希望也不愿相信问题出在内部,不过多一分谨慎还是有必要的。”罗凯从衣袋里抽出一支烟点上,吸了一口,然后长长喷出一股浓雾,他习惯用烟雾来掩饰自己的情绪变化,尤其这种缺乏韧性的转折,“时间不早了,我们得抓紧研究即将开展的行动部署。”

       韩觉会意地扫了一眼大屏幕:“我亲自到过孙伟、陈其鸣和钟小红的死亡现场,凶手是操纵动物作案,人为的痕迹只有留在受害人喉咙处的两个指洞,根据指洞大小和插入的角度,凶手身高应在1.75米以上;此外,制造血洞的并非正常手指,而是坚硬锐利的锥状物,即便如此,凶手的臂力也过于常人,甚至有一定武术功底;还有,三位受害者均居住在四楼以上,这就要求凶手必须具备良好的攀爬能力,因此其年龄应在25岁到35岁之间。”

       丁小秋点头附和:“我到过高法正和姚卫国的死亡现场,情况与韩副队所讲大致相同。”“我补充两点。”罗凯把烟头拧灭在烟灰缸里,右手轻轻叩着桌面,“其一,凶手能在三个小时内杀死六人,其同伙应在2-4人之间;其二,凶手通过操控动物实施作案,必然通晓某种巫蛊之术。”

       讲完这两点,罗凯直接开始分派任务:“韩觉,你派人圈定十二年前那桩盗窃案中被抓获,现在已出狱的犯人进行重点盘查;梓平属辽、金故国,族群关系复杂,也是巫文化的主要发源地之一,小丁,你从可民间巫术下手,展开线索追查。”

       二人领命,余者在笔记簿上做着记录,萧栎忽然停下笔:“凶手我见过,是个女的,而当年收押的案犯全为男性。”萧栎此言再次集聚了众人的目光。“身高也没有你们说得那么高,顶多一米七零。这至少说明,我们的筛查需要扩大范围。”萧栎进一步介绍了自己掌握的情况,“我们简单交过手,她劫持了我的儿子,还有曾叔,说要跟我做个交易。”

       “交易?”在听到凶手是女性的时候,罗凯皱紧了眉毛,当萧栎提到交易时,他又来了兴致,“什么交易?”

       萧栎望了一眼蒋毅:“她说蒋家老宅有间密室,要我把密室的钥匙交给她,我没有答应。”“她要密室的钥匙做什么?”罗凯亦转望蒋毅,似乎一切缘由全在后者那里。蒋毅凝眉斟酌:“密室是我父亲建造的,里面应该是一些比较有价值的古玩玉器,但我从没进去过,也不知道在哪儿。”

       罗凯似有所悟地点点头,然后继续按照他的思路进行方案部署:“筛查犯罪嫌疑人的同时,还有一项工作要开展,即对十二年前参与过抓捕汪强、处理辽代古尸的当事人进行保护。”说到这儿,罗凯吩咐王福胜:“小王,你对当初的情况比较熟悉,回头带人仔细统计一下,列个名单出来。”

       王福胜领命。罗凯看看表,转问韩觉:“图片放完了吗?”韩觉愣了一下:“还有最后一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