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庙上，我们回到本市医院看医生。

       吃了点药，我的病慢慢好起来。这天，我一个人上街，远远看到了同学濮雁容，站在一家饭馆门前张望。我以为是等我，就走上去跟她打招呼。濮雁容很热情，把我让到屋，沏了茶，接着就讲起她前两天遇见的一件事。

       ……

       “人到中年，下岗了，干点啥呢？我跟丈夫一核计，兑一家饭店吧！哎，大家挣钱都不容易，挂牌就算开张。也不找亲朋故旧来贺喜了。那样还得让人破费，都不富裕啊。开张三天，生意还不错。工资要比起上班来，那可强多了。

       这天傍晚，来了一位四十多岁的顾客，一进门就问谁是老板。我说我是。他说跟我商量点事，我俩来到后屋，我问啥事？他说：

       “我姓蒲，跟《聊斋志异》作者蒲松龄同姓。说出来你别见笑，我是一个上班族，随礼太多了。现在就是吃饭都得借钱。”

       “哪，你在哪上班？”

       “我在市委组织部档案室工作。”

       “哟，还是位干部，我能帮你什么呢？”

       “你就说这饭店是我的。我说是我开业，以此通知亲朋好友，到你这里聚一聚，借机，收一点钱。”

       我理了理头发，笑笑说：

       “为啥这样做啊？”

       他面露难色说：“不这样不行啊，老姐，跟你说，现在收礼名目繁多，礼金最低一百，你说我随出去那么多，咋往回收哇？”

       “都是啥礼呀？”

       他搬起手指一一数给我听：

       “一是婚礼；二是葬礼；三是升学礼；四是当兵礼；五是过寿礼；六是乔迁礼；七是夸官礼；八是打井礼；九是上梁礼；十是儿子过百天礼；十一是领导老婆旅游回归接风礼；十二领导小姨子要二胎礼；更有甚者，有个搞养殖的，就连老母猪下羔，也算添人进口，也得请客随礼……除去随礼钱，我现在买粮都得赊账呀！”

       我生意挺忙，摆摆手要他不要说了。我直截了当地说：

       “我这是新开业，价格不贵，一桌12个菜，一百五十元一桌，酒水另算。”

       “行啊。我就是看面善才找您的。就这么说。我先定40桌吧。如果到时多几桌，我就按多的给钱。一言为定。”

       他说完跟我握握手，转身走了。听了他的话，我不觉好笑，一个市委组织部的干部，生活竟如此艰难，以至于要利用开业收点钱来维持生活。哎，时代变了，租借啥的都有，有租书租车租爹租妈租儿子租老婆的，还有租借开业的。

       我坐在椅子上想心思，丈夫走过来说：

       “我说猫伯佬儿她妈，咱这土命人心实，当心让人家骗了。一个组织部的干部，那是冒号不叫冒号那叫逗点。提拔谁不给得给他上泡送礼，还用得着扯这个？”

       我一想也是，组织部的干部要是没钱，那其它公务员，不得饿死呀！对，我告诉后厨，先别准备太多菜。正想起身，那个姓蒲的干部又走进门来。一见面就笑着说：

       “对不起，大姐，刚才走得急。忘了留定金了。呶，这是3000元，请先按40桌准备。事后找齐。”

       我接过钱，数了数，一点不错。给他开了据，就把钱交到丈夫手里。临别，蒲干部还一再叮咛，千万不要说出去。倘若露了馅，可就麻烦大了。

       次日一早，蒲干部又笑嘻嘻地走进门来：

       “姐，又忘了件事，既然开业，不管真假，总得有个响动，我再拿出300元，您替我买点鞭炮和二踢脚，帮我办一下。要不，真让人看出来我是租借开业，将来不好做人。”

       我点点头，觉得他说得也在理，就一口答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