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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英风有损
       黄文太是广东梅州人,他的家乡在广东省东北部,地处闽、粤、赣三省交界处,东部与福建省龙岩市和漳州市接壤,南部与潮州市、揭阳市、汕尾市毗邻,西部与河源市接壤,北部与江西省赣州市相连。

       虽然黄文太从小就顿顿吃名闻天下的梅菜扣肉,但是他少年时并不肥胖,相反还出落得美若朗月、目若晨星、顾盼流情!

       黄文太是清光绪三十一年出生的,那一年按照民国历是1905年,黄文太属蛇,比我小一岁,但是这小子全然不像蛇那么神秘,那么阴险,而是如同阳光普照、善播四海一般,够朋友讲义气有担当!

       虽然黄文太比我小一岁,但是我们都是民国十四年(1925年)5月18日,同一天报到的,作为黄埔四期第一批学员,都是分在第一团政治大队。

       民国十五年(1926年)秋,我们随同北伐军出师获捷,北定武汉三镇,东逼苏杭宁沪,声威大震,如日中天,我至今记得我和黄文太以及李宝三肩并着肩,经过检阅台,高声朗诵四期学员誓词的铿锵之声!

       不爱钱,不偷生。统一意志,亲爱精诚。遵守遗嘱,立定脚跟。

       为主义奋斗,为主义而牺牲。

       继承先烈生命,发扬黄埔精神。以达国民革命之目的,以求世界革命之完成。

       誓词不是白念的,黄文太这小子也绝不是个孬种,虽然黄文太是广东人,但是作战时尤为勇敢,无论是在我们黄埔军校学员训练场上,还是以学生兵的身份在北伐战场上、抗日战场上,他黄文太都是一马当先、异常勇敢。

       这么多年来,血溅疆场——战上海,守南京,保武汉,数战长沙,扬威赣北,喋血鄂西,厮杀常德,驰援衡阳,可以说阵阵不落后,而且黄文太这小子从来都是甩着膀子、光着腚子往上冲的!

       尤其是在抗日战争的战场上,他骁勇善战、关爱战友,堪称我们黄埔四期的楷模,淞沪会战的时候,黄文太这小子还曾经替我挡过一枪,而我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因此我觉得不能就让他这麽稀里糊涂的出去送死去了。

       因此我加快脚步紧随其後,接着我将有力的大手拍在了黄文太肉呼呼的的肩膀头儿上,拍完以后,我感觉他那身肉就像蒸熟上桌冒着热乎气儿的水晶肘子,随着我手上的力道颠乎乎乱颤!

       我一拍黄文太,还把黄文太给吓了一跳!他吓一跳的时候“嗷”的喊了一声!

       这黄文太嗷一嗓子又把我吓一跳,我们如今都是四十来岁奔五十的人了,戎马半生,血气早已消失殆尽,不要说杀人,就是勒死一条狗都费劲。

       尤其是当了领导以后,出门就坐车,上下车有警卫员开门,家里又有太太、仆人照顾,平时衣服裤子鞋子都是家里人伺候给穿上的!

       是活儿不干,现在就我们这个状态、这个身板儿!

       任何一场战斗都有可能让我们当场殉国!

       一看我跟了过来,黄文太很开心!

       他笑嘻嘻的转过头来对我说:“世雄,我就知道你小子绝不会让我自己下去送死的,走吧!咱们哥们儿一起浴血奋战,就像当年一样,前赴后继,杀出一条血路来。让他们这帮狼崽子见识见识咱们党国军人的黄埔精神。”

       一看黄文太这个德行,我实在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接着,我又强忍住笑意,非常真诚的问道:“黄胖子,你可想好了,老婆孩子就扔这里了,你放心,你要是死了,我一定帮你照顾好他们!

       你看弟妹还这么漂亮,那可是当年燕京大学中文系的校花啊!

       你放心,虽然这么多年我惦记弟妹不是一天两天了,但是冲着咱们生死弟兄这个交情,我没有二话,绝对会将弟妹视若掌上明珠,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掉了!

       我打个板儿,把她供起来!

       假如这次我们能活着回去,我一定帮你照顾好您好黄老英雄的遗孀和子女。

       到了香港,就算再困难,我也不会把她卖到窑子里接客。”

       说完我还故意淫笑两声,不怀好意的瞄了瞄黄文太媳妇姚萌萝!

       黄胖子一听我这么说,又看到我这个表情,连气带吓的都快哭出来了:“世雄啊!可不带这麽干的!咱们哥们儿这个交情!

       你要是这么对我,下雨刮风打雷的时候,你可得躲着点儿,不然老天爷得收了你!

       咱们先不说在黄埔念书的时候,我给你做过多少次梅菜扣肉,也不说早些年在战场上,老子救过你的狗命!

       咱们更不说我他娘在重庆这麽些年给你起码寄了好几千斤腊肉的事情!

       咱们就说,前段时间你小子调任重庆,我给你接完风,是不是三天五头的就请你吃!

       你来!我是不是带着你把重庆的饭店吃个遍!

       颐之食,老四川,圆外园,这都是挺贵的地方吧!

       你就说我对你怎麽样吧!

       我现在出去生死未卜,你这番话说的就好像给我交代後事一样,你这是在像遗体告别吗?

       要不要再订两个花圈?

       你这番话说的是让我放心上路的意思吗?你小子太他妈的不是东西了。”

       我看著黄胖子的样子真的是很无奈啊!

       党国军人经过这些年的宦海起伏怎麽变成这个德行呢?

       我说:“黄胖子,别难过,我知道你这一去凶多吉少,但是也不是绝对的,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如果你是对的,我给你记上一功。

       等给养来了,我给你多分一份儿。

       我送你下去,放心,我一定会竭尽全力保护你的安全。

       下去了,就算是我死,也不会让你死!”

       黄胖子一听我现在开始说人话了,于是又露出喜滋滋的笑容,手上发力,捏紧了牛肉刀,提了提裤子朝後仓门走去。

       我紧紧的跟在他的後面,举著我的勃朗宁大威力手枪,黄文太在我前面就好像是一个肉做的大盾牌一样。

       因此我一点儿也不担心可能会出现的任何危险。

       他走在前面我几乎都看不到路。

       因此他走在前面,我心里这个踏实啊!

       莫说几只狼,就算是子弹,这小子也能帮我再挡一挡!

       然而让我万万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

       当我们两个快到门口的时候,黄胖子忽然再一次回过头来。

       我观察他的面部表情发现,这小子好像忽然之间变得十分错愕,又好像一霎时恍然大悟的样子!

       脸上还写满了各种纠结,这三种情感融汇在一起,显得十分的滑稽!

       我问道:“黄文太!你小子是不是怂了?懒驴上磨屎尿多,你打算怎么滴?”

       黄胖子歪着脑袋心事重重的说道:“我好像想明白一件事儿,你看你手里拿的是枪吧!而我拿著的是刀,这不科学啊!按道理来说是不是应该拿著枪的在前面,拿刀的在後面?”

       我想了一下说:“也行!那你把刀给我,我把枪给你。”

       黄胖子说:“世雄,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啊!

       我是说要不你在前面,我在後面,你看我这麽胖,假如说狼还能动的话我要想撤回来不是那麽容易啊!

       虽然年轻的时候,我身材好,号称身轻如燕,上树爬高钻地洞都不在话下!

       但是你看看!我现在这个模样,走街串巷都容易卡住,我看要不然咱们换换?”

       我说:“别!主意是你出的,而且你比我勇敢啊!

       想当年,黄文太黄大帅哥,战上海,守南京,保武汉,数战长沙,扬威赣北,喋血鄂西,厮杀常德,驰援衡阳那是何等牛逼!

       对了,上战场之前黄老英雄得光膀子光腚子!来脱了、脱了!”

       说完我去拽黄文太的衣服。

       黄文太吓得连连后退,连声哀求道:“世雄!咱们哥们儿是好汉不提当年勇,你就别挖苦我黄胖子了。

       下去我肯定下去,咱们商量商量呗!

       你是大哥啊!又是长官,你得身先士卒起率先垂范作用啊!

       要不这么滴!你在前面,我在後面,我力气大,你要是出去了万一有危险,我还能拽你上来对不对?”

       我对黄胖子说:“你他娘的堂堂黄老英雄!

       什麽时候变得这麽婆婆妈妈的?

       黄文太说道:“不是我婆婆妈妈的,你知道吗?一件事儿搁在我心里好多年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

       我说道:“你妈的,你小子就是事儿多,这么滴,我给你一根烟,你抽着,抽完了再下去。”

       说完,我从衣服口袋里掏出来一盒好彩香烟,好彩是译名,它的英文名是LUCKY STRIKE,始于1902年,二战的时候,美军供应的就是这种烟。

       黄文太接过我递给他的好彩香烟先是嗅了嗅继而说道:“我听我哥们儿说这LUCKY STRIKE美国好彩都是采用优质烟叶来做的啊!以传统美式方法制成。”

       说完黄文太干脆将我手里的好彩香烟拿到了手里,一边把玩一边儿说道:“世雄!你看这个LUCKY STRIKE中文的意思就是‘幸运的发现’,也有人说是‘幸运罢工’,而且你看这个圆形商标的底下还写着,It`s Toasted,你知道为啥不?”

       我看着黄文太贪婪无耻的样子,心底不由得涌入一丝无奈和辛酸。

       我说道:“你说吧!我不知掉为什么有这些标示。”

       黄文太说道:“It`s Toasted的意思就是烘烤过度。想当年他们美国烟草工人在加工烟草的时候,和其他人一样是放在太阳下烘晒,而那次,由于工人罢工,结果把烟草都烤焦了。老板不想损失,结果照旧包装起来销售了,没想到大受欢迎,后来他们就沿用这种方式,结果闻名于世。”

       我点点头说道:“黄老英雄果然渊博,抽吧!抽完了,看你还有啥说的赶紧说!给我一根儿!这盒都归你了!”

       黄文太很高兴,但是我看得出这是他装出来的,毕竟也这么大年纪,老婆孩子一大堆了,我忽然又觉得自己有几分残忍。

       于是我说道:“我看算了吧!你也是有家室的人!”

       黄胖子的眉毛动了动,随即说道:“世雄!其实我这么做也都是为了我的老婆和孩子!如果我不战斗,那些狼也早晚会杀进来的,我想我要是出去的话,起码我能为她们继续活下去出一份力。”

       我点了点头说道:“你放心吧!我一定全力保障你的安全的,咱们是战友是兄弟,我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你死的。”

       黄文太点了点头说道:“那是自然,咱们是兄弟,我救过你,你也救过我,咱们的情谊一两句话说不完的。对了,我要和你说一个事情,这件事埋藏在我心里好多年,我不知道该不该和你说!”

       我说道:“咱们兄弟之间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黄文太清了下喉咙说道:“我想说的是关于电报的事情!”

       我问道:“什么电报?”

       黄文太说道:“关于改飞迪化和任命你为救国军新疆独立旅少将旅长的电报!”

       听到此处,我的眼前一亮,我觉得黄胖子一定是知道许多内情,我说道:“这事儿怎么说?”

       黄文太说道:“这事儿我都知道!”

       我说道:“你都知道?为什么?”

       黄文太说道:“黄埔六期有个叫王庆莲的是军统局本部译电科华南股少尉译电员,有印象没有?”

       我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了,我说道:“行了黄胖子别讲故事了,也别扯淡!现在!黄文太,我命令你下去,不然我就在你那肥脸蛋子上揍两枪打个对穿!

       再像晒腊肉一样穿个绳子吊房梁上!”

       黄文太看我眼珠子都都已经瞪起来了,而且手指头蠢蠢欲动,他是了解我的,我这么多年来,一旦发起火来!就专门喜欢抠人眼珠子。

       当然我虽然不至于抠他的眼珠,但是我手里拿着枪呢!

       这要是“保险”不保险,搂了火,黄胖子这么大的坨子,中弹是毫无悬念的,再一个他看我这幅尊荣根本就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

       于是黄文太颤悠著浑身的肥肉、坚定了赴死的决心朝後舱门走去。